有的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如果你看一个人不顺眼,那就怎么都不顺眼;如果你看一个人顺眼,怎么都顺眼。
比如说,杨海明明已经展现了自己强大的实力,但是白枭怎么都觉得他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张贲三番两次地吐槽白枭,但是白枭却觉得这个小子有有前途,是个有意思的家伙。
白枭竟然也不生气,没有理会张贲的吐槽,继续看游戏。
这个时候十二已经过了,杨海还好,原生食物相比于合成食物来,营养更加丰富,也更容易被消化吸收,从小吃原生食物长大、又很注意锻炼身体的杨海体力非常充沛,虽然大量的思考让他有些饥饿,但是还没到不能忍受的地步。
可是金永炫就惨了。
因为棋士之间的比赛往往要打很长时间,所以在棋赛进行到中午的时候,一般会封盘,让双方进食,到下午再继续。金永炫也比较注意锻炼自己的体力,但是比起杨海来,他的体力就差远了,这个时候他很想提出封盘,先去吃午餐然后再继续――因为他已经快要饿得受不了了。
但是感受着这种凝重的气氛,金永炫也明白这并不是职业围棋联赛,如果这个时候提出封盘吃东西……感觉起来也太……太幼稚了。
所以金永炫只好在局面不利的情况之下,忍受着饥饿的感觉思考战局。金永炫从来没有饿着肚子下过棋,但是对于杨海来说,随便对付几口饭,然后沉浸在对游戏的钻研已经是常事了。双方一比,再加上杨海的中盘厮杀并不逊色于金永炫,这一下高下立判。
白枭简直不能相信,金永炫居然会被那个狂妄无知的小子给逼得这么狼狈。杨海也感觉到不知道为什么,金永炫原本厚重的棋里面,似乎出现了一条裂隙。他不知道这一丝丝缝隙是饿出来的,但是杨海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于是他的棋一步凶似一步,全都是大开大阖的杀招,把金永炫逼得狼狈不堪,一时之间只有抵抗之心,没有反击之力。白术异常郁闷地看着两个人的对局,把火气都发泄在了零食上面,两个柑橘还有一小袋无花果在短短的十分钟之内惨遭毒口。
“金永炫要输啊”白术郁闷地不行。“看吧,要是能拖到官子,那还有一可能,不过杨海估计是不会给他这种机会了。”
苏若水看不太明白,她只是觉得盘面上看过去,局面有混乱,黑钱和白棋纠缠在一起,至于谁优势,那是看不出来的。听到白术这么一说,苏若水心中暗喜,在心里拼命地给杨海加油。
“唉。”白术非常无奈:“虽然金永炫智商不高是输棋的主要原因,但是这个杨海还是有强啊。”
“你不是早就说杨海是个高手了么?”苏若水道,她有听不明白白术的话。
“你傻啊,能打赢世界冠军的,那是一般的高手吗?”白术看着渐渐东风压倒西风的局面,有无精打采地说:“不过话说回来……金永炫这棋怎么越来越软了呀?他别是被杨海吓住了吧。世界冠军不能这么耸吧?”
白术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金永炫的棋力是因为太饿所以才减退的,这些不打职业棋赛的人,很多人都不知道围棋居然还有封盘吃饭这么一个说法,就算是那些知道的人,也根本想不到那一层去。杨海一开始也不明白为什么金永炫会开始疲软,但是他听到肚子咕咕叫的声音之后就明白了。
杨海虽然有饿,但是还没到五脏庙造反的地步,如果他的肚子没有喊,那就是……
在如此严肃的局面下,杨海差笑出声来。有优势不利用那是傻子,他才没有金永炫那么傻,于是杨海开始了频频长考。虽然没有一步棋考一个半小时,但是基本上是每十几分钟走一步棋。
白术在杨海第二次长考拖延时间的时候就看明白了杨海的意图,她猛然想起职业棋士不习惯打长棋,职业比赛里面是有计时器限制思考时间的,也有封盘进食的规矩,再看看金永炫那张苦瓜脸,白术懊恼地一拍桌子。
“杨海!你居然出盘外招!”白术郁闷非常:“太狡猾了!”
看着那些倒了大霉的零食,苏若水的心情明媚起来。
这一局棋从早晨八一直下到晚上七,杨海和金永炫两个人滴水未沾寸米未进,到后来杨海都快要不行了,不过好在金永炫最终还是在他之前崩溃了。到晚上六多的时候,金永炫已经是坐着都有费力了,终于在精神恍惚之下又走昏招。
刚刚落子金永炫就知道不好,杨海本来已经疲乏不堪,但是看到金永炫出错,就好像有一块冰滑落到了脑浆里面一样,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
之后是什么结果就不用说了,杨海毕竟不是土**瓦狗,就算是强如金永炫,摆了这么大一个勺子,在他面前也绝无幸免的可能。杨海在短短的十几步棋里面手筋连出,一口气拈掉了金永炫十一个字,而且局面上还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这个时候大局已定,继续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金永炫如释重负地抓起一把黑子撒在了棋盘上。
白旗中盘胜。
下了十一个小时的棋,还是中盘,绝对少见,这就是杨海拖时间的结果。白枭自然明白杨海的策略,但是他能说什么?双方是公平的,金永炫水米不沾,可杨海也没有吃过一口东西。在这样的情况下,再给自己找借口,这样的事情白枭做不出来。
杨海走上前往二楼的楼梯的时候,竟然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没想到第一局就打得这么狼狈,实在是出人意料。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就跟糨糊一样,这是过度思考和计算的后遗症,金永炫实在是给杨海带来了太大的压力,就这样他还胜得非常侥幸呢。
杨海开始觉得,自己后面的对手,别说跟金永炫一个等级,哪怕有金永炫一半水准,估计自己也不住啊。但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苏若水还在对方的手上,他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能继续往前走了。
杨海因为苏若水还被关着,没有办法打退堂鼓,但是他心里面已经对这一次自己硬闯火焰行宫有了不好的感觉了。
白术的洞察力非常卓越,她一眼就看出来了杨海这么做的原因――因为出道以来的经历太顺了,所以什么地方都敢乱闯,什么人都敢乱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一次遇挫也让杨海出道以来,因为一直太顺而滋生的骄傲情绪被狠狠地打压了一下。如果你轻视了游戏,那么游戏就会惩罚你,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只不过在现实生活中,没有人能够做到不骄傲自满。
与此同时,八楼的白枭看着金永炫输了,也是一阵蛋疼。为了对付苏铭,白枭只不过是跟罗马那边打了个招呼,并没有打算兴师动众。不过白爷刚刚退位,威望一样极高,感念他的提携和恩情的地下游戏界的精英们,因为白枭的一句话,差不多来了三分之一,这还是白枭一再强调不要兴师动众的结果。白枭本来是觉得,这么多人,收拾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应该没问题吧?
但是呢?结果就演变成了现在这副局面。
白枭居高临下地看着,表情淡漠,心里却打起鼓来。他知道杨海的体力是有限的,不可能上演什么虽千万人吾亦往,然后真的就“往”过去的好戏,但是毫无疑问杨海每上一层,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个时候,更让白枭蛋疼得事情发生了。
张贲居然当着他的面开始报警。
白枭没想到张贲居然会上演这么一手,顿时有目瞪口呆。职业玩家之间的较量,就算过程和赌注再怎么过分残忍或者变态,也绝少出现报警的情况。因为一旦一方报警,就意味着彻底服软认输了。
可是张贲偏偏就报警了。
他把天讯拨了过去,结果在八楼一个穿着灰色皮衣的国字脸的男人的天讯响了。张桓之往那边一看,愣了一下,那个人不就是陈州市警察署的署长,韩千里么?毫无疑问,张贲肯定是有韩署长的天讯号码的,但是他应该不认得韩署长。
张桓之就在张贲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张贲往那边一瞥,也不说话,自顾自地拨天讯。
韩署长还不知道张贲在打他的天讯,看到是一个陌生的来电,就没有理会,直接挂掉了。
张贲摆弄着天讯,又给韩千里拨了一个。
韩千里有恼火,这一次挂掉之后就直接静音了。
“好,很好。”张贲心里发着狠,脸上不带表情,又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号码是大名鼎鼎的110。
一时之间,都没有人看杨海了,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张贲。
“喂,110吗?”张贲的声音不算小,又非常清楚,一时之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嗯,嗯,是,我是一个普通市民。”张贲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发现一个人意图绑架少女,并且已经成功――放屁,老子没跟你开玩笑……我今年14岁,你要干嘛?”
冷汗顺着众人的脖子就流了下来,这是在跟110说话吗?
“……我知道,我知道!滚!”张贲继续面无表情地说着:“你不能歧视一个14岁的人,按照宪法,我已经有了民主投票权力,并且要为自己的行为负法律责任。你知道什么叫法律责任吗……你去死吧,身为警察,连法律责任都不明白。让小爷教你一个乖,法律责任就是说,已经14岁的我,如果强(和谐)奸了你老婆,你可以把我告上法庭。”
那边把电话给挂了。
张贲冷哼了一声,把天讯狠狠地砸碎在地上,从一堆碎片里面把自己的身份芯片给捡了出来。
“把你的通讯器给我。”张贲跟张桓之伸手。
张桓之的嘴角抽了抽,没敢多说什么。他只是觉得这个少主平时看起来脾气是那么的好,是那么的乖,原来也是一头睡着的狮子。
张贲用张桓之的天讯拨号过去,很快,通了,还是110。
“喂,是110吗?嗯……”张贲听了一会儿,说:“不错,小子,你的态度比刚才那个2B好多了,有前途,好好干。我要报案,有人绑架了一个少女……我去你妈,你听我说完。绑匪交给我来对付,不过绑架的那个人有帮凶,我一个人对付不来,这个就教给你们警察了――帮凶啊,真不巧,我倒是认识这个人,嗯,他叫韩千里,现在就在火焰行宫,你们快来吧――什么哪个韩千里,陈州有几个韩千里,警察署的署长啊……少跟我来这套,老子每年交纳么多的税,让你给我办这事儿都办不了?你信不信我让陈州城议员把警署今年的预算都给扣光……还能怎么办?把韩千里给逮捕起来审讯呗!我是谁?我是一个普通的热心市民,嫉恶如仇,正直善良,话说傻X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我这个人就是看不得世界上有傻X,所以毅然决定报警――嗯,是这样的,我本人是不纳税的,我呢是陈州最大的纳税人的儿子,我是谁你去想吧。”
白枭差被自己正在喝的**尾酒给呛到,周围所有人的人神色都很奇怪,显然是憋笑憋得很辛苦。
只有韩千里自己一个人半都笑不出来,他的脚步就像灌铅一样挪到了张贲的前面,满脸通红。
跟这个小辈服软?韩千里心里异常憋屈,你一个小屁孩,凭什么让老子服软?就因为你有一个好老子?
但是不服软行吗?如果韩千里还想要在陈州这边混下去,低头就是不可避免的。张氏财阀是国际知名的大财阀,陈州是张氏财阀的根,张氏财阀在陈州是最大的地头蛇,对于这座城市来说,张氏财阀意味着很多。韩千里不可能不服软。
虽然身为对手,但是白枭依然为张贲这一手赞叹。张贲报警并不是为了向他服软认输,而是为了给陈州的警察施加压力。张贲已经看出来了,杨海的处境不是很妙,如果这个时候能把苏若水捞出来,那么说不定不等到杨海输给其他人,就有了全身而退的理由。张氏财阀在这儿镇着,如果杨海没有输的话,白枭能把杨海怎么样呢?他只能放人而已。这一手很简单,却异常刁钻,因为韩千里是不可能为了讨好他而得罪张氏财阀的。
讨好他,最多让韩千里多得到一东西;但是把张氏财阀得罪了,却足以让他失去一切。韩千里必然要做出考量。
白枭也不用指望韩千里能够把不脖子一梗,说出:“我挺白爷到底。”这样的话。
韩千里不是职业玩家,他不过是一个政客而已。
张贲冷冷地看着在自己眼前喏喏地说不出话来的韩千里。
选择由你来做――不过,别怪我没给过你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