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听了左光先的介绍,心中不由得一沉。这都什么时候了,后金眼看就要杀到眼皮子底下了,魏忠贤这帮人竟还忙着整自己人!
他怒问道:“其余几路部队不是都进完了么,为何还不让前军进城?”
“柴公公说了,城内已经驻满,容不下更多的人马入城了!”左光先气道,“说是要等其他各路补充完粮草辎重,开拔以后,才轮得到前军!”
“放***屁!”朱由检勃然大怒,“你就那么听他的?你是前军,要是落到最后,那不成了后军了?孙督师怪罪下来,你能吃罪得起?”
左光先委屈地道:“末将也知道军情紧急,督师大人也再三严令,一定要在二月初赶到山海关。可是照这样看来,就算前军能入城,也是几天以后的事。入城以后,还不一定有没有粮草!可是,监军大人不让末将率兵入城,末将也没有办法!”
朱由检沉着脸思索片刻道:“左将军,美凤,你们随我来。我亲自去叫城,看他们开不开门!”
左光先见朱由检为自己撑腰,当即大喜过望,壮起胆子,领着朱由检一行人,再次来到通州城门前。
朱由检见果然城门紧闭,吊桥高悬,气呼呼地道:“给我叫城!”
左光先上前一步,气运丹田,朗声叫道:“城上的人听着:大明敕封信王殿下在此,快快开城!”
朱由检被他震得耳朵嗡嗡作响,戚美凤也露出敬佩的神色,悄悄地对他道:“这位左将军是一位内家高手,他内劲如此雄浑,没有三十年的苦功是达不到这样的境界的!”
可喊过之后许久,城上连个露头的人都没有。朱由检本来夸下海口,此刻见自己也没多少面子,顿时大为恼怒。
左光先也终于被彻底激怒了,从身旁的亲兵手中抢过一张劲弓,弯弓搭箭,开弓如满月一般,嗖的一声,将利箭向城上射去。
只听“当啷”一声巨响,这一箭正中城门楼上高悬的风铃。那风铃本是黄铜铸造,足有碗口粗细,坚硬无比,却被这一箭射得四分五裂,噼里啪啦掉在城头上,砸到几个在上面打盹的士兵。
这下守城的人可不干了,呼啦一声,从城头的墙垛后立起数十名兵丁,大声斥骂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向城上放箭!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左光先气急反笑道:“好好好!本将军是不想活了,但是临走之前,还想拉你们做垫背!”
说着,他突然发足疾奔,快到护城河边时,竟腾空而起。宽约二丈的护城河,被他轻松地一跃而过。
城上的军官见左光先跃过护城河,大怒道:“反了!给我放箭!”
可城上的兵丁知道左光先的身份,那敢轻易放箭。
那军官见众人不动,怒骂两声,亲自援弓在手,对准左光先连发数箭。
左光先却连头也不抬,只顾向前猛冲。
朱由检眼见其中一支箭已经要钉在左光先的头上,急得大叫:“小心!”
谁知左光先却如同头长眼,伸手随意一拨,那支箭立即被他击飞,牢牢地钉入被冻得**的护城河面。
此时他已来到城墙边,腾身向上一纵,已经扒住城墙砖的一道缝隙,随即迅捷地向上攀援起来。
城头的军官大为惊恐,连声道:“给我挡住他!放箭,快放箭!”
众兵丁这才醒过味来,一起堵在左光先头的墙垛上,张弓搭箭向他射去。
可那左光先却如同游墙的壁虎,虽然身披重甲,却是灵活非常。他时而左躲右闪,时而抬起一只手拨打箭支。几十只利箭过去,竟不能伤他分毫!
通州城的城墙高约两丈多,相当于前世三层楼那么高。可左光先手脚并用,一边躲避弓箭,一边向上攀援,不到半分钟,竟已离城头只有三四尺!
那军官见弓箭伤不到左光先,从旁边的兵丁手中抢过一杆长枪,恶狠狠地向左光先扎了过去。
左光先见枪尖袭来,不躲不闪,在枪头快要戳到脸上时,突然伸右手一把攥住枪杆,往下猛地一拽,大喝一声道:“下来吧!”
那军官本是用尽全力向下戳去,半截身子已经探出城头,突然被左光先往下一拽,顿觉一股极大的力道通过枪杆传来,身体即将失去平衡。他反应还算敏捷,急忙使了个“千斤坠”,向后坐去。
可左光先早料到他有如此反应,当即借着他这一坐之力,纵身腾空而起,一跃跳上城楼,如同天神下凡一般!
城下的朱由检、戚美凤,以及所有的戚家军和前军将士,见左光先孤身登城,勇冠三军,当即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叫好之声!
那军官见己方几十个人,仍无法阻止左光先,心中大骇,颤声道:“左光先,你…你要造反不成?!”
“你才要造反!”左光先身陷重重包围之中,仍冷然不惧,朗声道,“信王殿下就在城外,尔等因何不开城迎驾?!”
此时,城下的东厂番子也被惊动,急匆匆冲上城头,将左光先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那柴东海也一步三摇地上了城楼,慢悠悠地道:“我说左光先呐,你是不是吃错药啦?咱家不是告诉过你,让你的人马在城外警戒么?你少在这吓唬咱家,什么殿下?告诉你,在这通州城里,只有监军大人管公公说话好使!”
城下的朱由检听得真切,不由得勃然大怒道:“你这狗奴才,拿着**毛当令箭是吧!将士们!”
说着他爬上戚家军的一辆大车,站在一门佛郎机炮上,从怀中摸出御赐的信王印玺,厉声大喝:“我就是大明敕封信王朱由检,代天子出征!谁敢挡本王入城,即是反叛朝廷!”
城外的一万前军,以及五百名戚家军,见朱由检威风凛凛,登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朱由检回头看了一眼城上的柴东海,冷笑一声道:“若再不开城,本王立即下令攻城!”
柴东海见事情闹大了,城外又群情鼎沸,城上连兵丁带东厂番子,也不过百余人。朱由检真要下令攻城,这一百多人连塞牙缝都不够。
他眼珠一转,立即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道:“啊呀,原来真是信王千岁,奴才给您请安了!这不是天黑了么,奴才也是怕歹人趁夜偷入城内,不得不关城落锁。既是王爷驾到,奴才马上开城。只是…”
“只是什么?”朱由检咄咄*人地道。
“只是监军大人有令,前军人马一律不得入城,奴才担着干系,这才命人阻拦左将军。王爷您可否体谅一下奴才,先单独入城,与左将军去见监军大人。只要您和监军大人说好了,多少人进城都可以。”柴东海阴笑道。
朱由检心中一动,暗道这死太监不会是想把我诓入城中,来个关门打狗吧?
他立时犹豫了起来,琢磨自己是不是该以身犯险。
可他抬头一看,见周围的士兵都是满脸急切,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谁也不想在城外再苦挨一夜。
朱由检一咬牙一狠心,心想树欲静而风不止,反正魏忠贤这帮人想整死自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就是再客气,他们只要得着机会,也绝不会对自己手下留情。
既然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脆就豁出去,狠狠地玩他们一把!反正魏忠贤也没在通州,管宁到底当过自己的奴才,朱由检还就不信,他真能把自己如何如之何!
想清了这一节,朱由检心中马上有了主意。他嘴上答应着:“好啊,那本王就独自入城吧!”却用眼神向戚美凤示意。
戚美凤会意,暗运内息,准备随时发动。
柴东海还以为朱由检真的要独自进城,大喜道:“来人!放下吊桥,开城门,迎王爷进城!”
吊桥缓缓放下,城门缓缓开启。朱由检大踏步上前,从桥上通过。
柴东海见朱由检过来,刚悄悄吩咐东厂的番子,将朱由检拥进城内。忽听朱由检大吼一声:“斩断吊桥的铁锁!”
戚美凤早就凝神准备,见朱由检下令,立即如燕子般从阵中掠出,从腰间掣出宝剑,对着吊桥连接铁锁的地方就是两剑。
那铁链虽然*,但吊桥却是木制的,铁链只是深深地钉入吊桥的木板之中。戚美凤手起剑落,铁链与吊桥连接之处,已被她彻底斩断,如此吊桥就架在护城河上,再也无法升起了。
柴东海大惊失色道:“快,快关城门!”
朱由检闻声怒骂:“关你大爷!前军的将士们,听本王的命令:给我入城!”
前军的一万士兵,已经在通州城下等了一天一夜,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此时得到信王千岁的命令,那真是人人争先,如潮水般冲过吊桥,涌向城门!
而那些东厂的番子虽然平时作威作福,可在上万大军面前,又哪敢螳臂挡车?当即扭头撒腿就跑,把柴东海晾在了城头。
柴东海见势不妙,刚想溜之大吉,却被左光先一把牢牢抓住,微笑道:“柴公公,往哪里去?不是说要迎信王入城么,咱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