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无双绷直身体,一动不动,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架在脖颈上的长剑的凉意。
“什么人?”不高的质问声,明显带着提防。
凌无双微斜视线,打量来人,想从衣着上辨认来人是不是拓跋的将士。
可是,来人却是一件灰色长袍,加一件皮坎肩。
显然,这个打扮更像是塞外普通男子的装扮,根本不可能是拓跋军中的人。
“问你话呢!”来人听不到她的回答,不禁微怒,“你到底是什么人?”
凌无双尽量放松自己,略扬唇角,答非所问的说:“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来找人的。”
“找谁?”男子不禁猜疑。
“你说呢?”凌无双笑眯眯的笑着来人,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退身子,好让自己的脖子离他的长剑远。
她不敢轻易的说出自己的身份,怕还没找到要找的人,就已经被抓。
但,直觉告诉她,男子并非歹人,因为他的眼中并没有杀意。
男子认真的想了想凌无双的问题,忽然间恍然大悟,“哦,难道你是来救他的?”
“你怎么这么厉害?一下子就猜到了我的来意?”凌无双故作惊喜的问。
管得男子说的人,是不是她要找的人,她先去看看再说。
男子被她这么一夸,不禁红了脸,憨厚的笑笑。
“能把剑先收了吗?”凌无双趁机,赶紧提出要求。
“好好好,让姑娘受惊了。”男子赶忙收剑,偷偷的打量一眼凌无双,试探着问:“你是中原人?”
“为何这么问?”凌无双故作惊讶,不敢轻易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因为我觉得你和我朋友长得一样的好看。”男子憨厚的笑,挠挠头,便连那双明亮的眸子都晕染出了幸福的笑意,可见这位朋友在她心里的地位。
“你朋友是中原女子?”凌无双了然的问。
“恩。”男子立刻头,明亮的眸子里有思念闪过。那情绪纯净得甚至不关乎情爱,只是纯粹的思念而已。
“能被你思念的人,真好。”凌无双由衷的感叹了句,不忘自己来的目的,“可以带我去看看那个人吗?”
“好,你跟我来。”男子赶紧头,走在前边,挥剑去砍交错的荆刺。
“你是怎么进去的?”凌无双看前方无路,不禁好奇的问。
“我从上边进去的。”男子指指上边,复又提醒道:“姑娘千万不要碰到那些刺,都是有毒的。”
“好。”凌无双边应声,边抬头看去,根本望不到头,不知道蔓延出去多远,再加之刺上有毒,从上边而过,搞不好就会毙命。
想来,这男子的武功一定很高吧!
只是,不知道这男子到底是何人,又要带她去见何人呢?
她正思疑,男子迟疑了下,忽然问:“你是中原人,为何会一身铠甲的在这里?难道和我一样,也不能入中原?”
凌无双被他问得愣了下,不答反问:“你不能入中原,为何?”
他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失落,不禁让人生了好奇之心。
“爹说,他犯了错。向他的主人立过誓,不会踏足中原一步。”男子的声音停顿了好一会儿,才伤痛的道:“可是娘亲病了,她想回去再看看中原的山水。”
凌无双闻言,心里的一角不禁被牵痛。
若是换了从前,她还可以帮帮他。
可是如今,她怕是自身难保了。
“你叫什么名字?”她不禁问,毕竟相识一场。
“我叫冷君翱。”男子的声音忽然又生了丝兴奋,“你叫我君翱吧!好久没有人这般叫我了。”
“为什么?”凌无双随口问。
“因为爹说,入乡随俗,既然要一辈子生在了塞外了,就不能再念着中原的东西。”冷君翱兴奋的声音回落,再次染了忧愁。
“你爹一定是个英雄。”凌无双真心的说。
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应该被尊重。
“我也这么认为,可是爹说,他只是个满身罪孽的人。”冷君翱有些失望,又有些不解。
“活在世俗中的人,若是追究起来,哪个不是一身罪孽呢?”凌无双感叹,她的手上不一定沾满了鲜于人的鲜血?
“你懂的真多。”冷君翱满眼的艳羡。
凌无双回以他淡笑,心里却在说,不是她懂得多,只是她身上的罪孽比他重,所以她自然比他多了一分感慨。
“我听说这坳中并没有人居住,你为何深夜会在这里?”凌无双随口打探道。
“我也是来找人的。”冷君翱不加提防的回。
凌无双微愣,随即问:“那找到了吗?你找的是什么人?”
“没有。”冷君翱摇摇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问:“你认识拓跋王吗?”
“你是来找他的?”凌无双的心不禁一紧,不动声色的问。
“是啊!娘亲说,只要我效忠于他,他一定能帮我们回到中原的。我来时的路上,听说他被困在锁龙坳中,便寻来了。”冷君翱有些失望的回,可见是真的没有找到拓跋飏。
“坳外有鲜于的重兵把守,你是如何进来的?”凌无双的心里不禁升起了一丝希望。
“我从密林里穿过来。”冷君翱不甚在意的回。
“没有人拦你吗?”凌无双心中的希望越加升腾了些。
“没有。”冷君翱肯定的回,可不待凌无双欢喜,便听他又说:“估计他们以为我是在这附近住的人,所以才没加理会吧!我当时感觉到,那附近是有人的。”
凌无双心中的欢喜,瞬间被击散。
那些人没有拦下冷君翱,大概就如他所说的一般,以为他不过是普通农户而已。
而这里,又是鲜于的地界,他们定然不想屠杀自己的子民。
再者,突然死了人,也有可能暴露了他们的布置。
是以,他们才会放任冷君翱进来。
“你还没回答我,你认识不认识拓跋王。”冷君翱又绕回之前的问题。
“认识。”凌无双肯定的回。
“真的?”冷君翱惊呼一声,想了想,随即又苦着脸问:“你一身铠甲,也能进来这里,你不会是鲜于的将领吧?”
凌无双正犹豫着要不要回他,却见前边已经露出了一条小道,两侧依旧满是荆刺。
只是,这条路显然不是被砍出来的,更像是被踏出来的。而两侧的荆刺上,很多都染了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她顾不上回答冷君翱的问题,当即心惊的问。
“估计是那匹马为了救它的主人,将这里踏成这样的。”冷君翱难过的叹了声,“不过那匹马估计是活不成了。”
凌无双的心狠狠一疼,难怪玲珑会那般悲戚的在附近嘶鸣。冷君翱口中的那匹马,是逍遥吧!
冷君翱将被踩踏在地上的荆刺用剑拨开,大概又走了一刻钟,才有一片开阔入眼。
他先她一步,走出小道,站在端口处,说:“那里边有一个人,伤得很重,估计活不了多久了。”
凌无双闻言,瞬间屏住呼吸,快走几步出了小道,看向冷君翱指的方向,便见一匹骏马疼在地上,悲切的嘶鸣着,而它的身上正靠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人,他身上青色的袍子,几乎已经被染成了红色。他墨发未束,散落在肩上,挡住了脸颊。
躺在地上的骏马,视乎看到了她,嘶鸣的声音不禁大了些。
她几乎一眼便认出了那不远处的一人一马是拓跋飏和逍遥,她整个人不禁僵在了原地,看着这惨烈的一幕,竟是不敢靠近。
“他是你要找的人吗?”冷君翱见她站在那不动,不禁好奇的问。
凌无双这才从怔愣中醒来,脚步跟跄的跑了过去。
她已经到了他的近前,他却还是纹丝未动。
她缓缓蹲下,颤抖着抬起手,刚要去拨开挡在他脸上的墨发,刚刚还一动不动的人,却蓦地伸手,掐住了她的脖颈。
因他的动作,挡在他脸上的墨发,随之滑落,露出他血迹斑斑的面庞来。
她被掐的呼吸困难的对上他狠辣的视线,她却在那最深处看到了挣扎的痛苦。
“子子慕我是我是无双”凌无双费力的发出声音,眼中没有急,没有怨,只有满满的心疼。
虽然,她怀疑过入锁龙坳的人会是他,但她真的不希望是他。
因为,即便他能活着离开这里,他的心结只怕也会结得更深了。
他要如何面对,他父王曾经败过的地方,他再败一次。
拓跋飏眼中的狠辣微闪,手上的力气不禁松了些,一瞬迟疑后,他蓦地推开她。
“滚。”他虚弱的怒吼,直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她被他推得跌坐在地上,泪眼朦胧的看着在痛苦中挣扎的他。
她很想伸手将他抱入怀中,安抚他的痛,他的不安。
可是,她明白男人的心,有的时候是很脆弱的。
她不能让他看到她的同情,那样只会更伤了他的颜面。
于是,她强忍下泪水,拄着地方蹲起,故作冷漠的看着他,“我有办法带你离开这里,若是你还想活着为自己一雪前耻就起来,若是你想死在这里,我也没有时间多与你废话。”
拓跋飏被她的斥责声骂得恢复了些理智,不禁声音虚弱的反唇相讥,“即便我死了,你一样离不开拓跋。”
“我知道,拓跋焰烁那奸诈之徒,一定会先抓住我。”凌无双风讽笑,“可我不认为,你若是出事了,他抓了我,就能改变拓跋的败局。”
拓跋飏闻言,嘲弄的笑,“皇甫睿渊还真是可悲,他为一个女人大举兴兵,可那个女人根本不信,他是爱他的。”
“爱?”凌无双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那你问问他,他愿意为了爱放弃他的野心吗?若是男人口中的所谓真爱这般不纯粹,那我情愿不要。”
拓跋飏看着她眼中的决绝,嘲弄的笑意,不禁僵在唇角,好一会儿,才嗤笑道:“女人心狠起来,果真比男人还要决绝。”
“对,我心够狠,所以我可以狠到连自己的命都不要,跑来这里救你。”凌无双自嘲的笑,心间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混杂。
“你以为被困的人是莫邪吧?”他冷飕飕的一句话脱口而出,若是细听,不难听出里边泛酸的味道。
可足够搅碎人心的话,伤得她已经注意不到那被他掩饰起来的醋意了。
“对,我以为被困的人是我大哥,所以我不顾一切的来了。”她顺着他的话,赌气的说。
随即,她站起身,“你若是跟我走,就自己站起来。”
而她的话,也很好的报复了他,扎伤了他。
他心间忽然升起了一丝对莫邪的羡慕,却随即被他自己打散,因为他不允许自己生了这些没用的情绪。
他提了口,扯得身上的伤生疼。而这疼好似在提醒着他,要永远的记住这次的教训。
这些人的战无不胜,让他自认为可以为父一雪前耻,所以他临时改变了策略,想要铲除鲜于英珠特别训练的这支精锐小队,却不想历史再次重演,他也同样被困在了锁龙坳中。
手下的将士在寻找突围的办法时,死于鲜于的刀下大半。
最后只剩下一小队人马,护送重伤的他,来到这片荆刺附近。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里可以再搏一搏了。
若是荆刺后有路,他们也许还可以离开这里。
因为一般人寻路,都不会从这么大的一片荆刺地而过。是以,荆刺后即便有鲜于的兵马,也定然是守卫最薄弱的地方。
可是,拓跋飏没有想到,便连荆刺地,也不是他想象的那般简单。
先是开路的将士中毒倒下,他惊诧之下,更加认为这里是可以突围的地方。
这里是鲜于的地方,他们自然知道这片荆刺有毒。是以,他们定然不会派兵把守在荆刺后。
他命人将那些中毒而死的士兵,丢进荆刺地里,再命人将拨开的路再次挡回去。
可是,这些士兵身上都是多处伤痕,被毒刺碰到伤处,便一个接一个的中毒倒下。
而这会儿昏昏沉沉的拓跋飏也已经有了支撑不下去的迹象,最后由跟随拓跋飏多年的副官决定,让逍遥带着拓跋飏冲出这里。
逍遥是匹良驹,它似乎明白,只有它才能救主人。
于是,它一声嘶鸣,向荆刺地冲去。
幸存的几个人不敢怠慢,甚至没有时间去挑开地上的荆刺,便顺着逍遥踏平的路,快跑着跟了上去。
只是,冲出了密林,眷顾他们的不是希望的曙光,却不过是被荆刺围住的一方土地。
为了帮拓跋飏争取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副将脱掉了拓跋飏的铠甲。他知道拓跋飏向来是个谨慎的人。是以,每次出征时,都会在盔甲里穿上普通的衣衫。为之后的变故,乔装,做好准备。
其后,副将又将他的发髻打开,取下可能暴露他身份的绣龙发带,让他看上去像是个普通人。
或许,有不认识的人会来这里,也许会心善的救拓跋飏离开。
即便,这希望渺茫,但也许会有奇迹的,不是吗?
之后,副将领着幸存的几个人,顺着来时的路,再次折了回去,将荆刺路上的将士尸首,都拉进了荆刺深处掩埋。
若是这里有太多尸体,难免会被人怀疑。
只有消除了一切痕迹,才更能让人相信,拓跋飏不过是误闯这片荆刺地的普通人。
而那么多条性命,果真没有白牺牲。
冷君翱也是同凌无双一眼,看到荆刺条有被砍断过的痕迹,才会去查探的。
他的武功尽得父亲的真传,却还险些失手在这片荆刺地里,更甚是其他人了。
他以为里边的人或是拓跋飏,可看拓跋飏的那一身装扮,便以为他是个普通人了。
他想带他离开,可是他力不从心,自己一个人飞过这片荆刺地,已经很困难,更何况再带一个奄奄一息的人了。
他只能稍作歇息,再次出了荆刺地,想找人来救拓跋飏。
于是,有了后边,他遇见凌无双的那一段。
————————————满城烟火作品————————————
凌无双看着拓跋飏吃力的站起,强压下想要伸手去扶他的冲动。
他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这一刻更是如此。
他的身子还没有站直,便不稳的晃了晃,险些再倒下,好在冷君翱手疾眼快的扶住了他。
他不解的看着凌无双,问:“你为何不管他?”
他从看到凌无双对他展露第一沫微笑开始,他就觉得她是个好人。
可他不懂,为何她要这么对她的朋友。
凌无双对他笑笑,依旧真心,却透着无奈。
他想,冷君翱这样性子的人,大概不会懂得她们这些满身罪孽的人,身上的无奈吧!
她从袖中拿出幻影之前给她的白瓷瓶,打开,对着手心倒了倒,一颗药丸便滚了出来。
幻影给她的药,不用猜也知道是强壮身体用的,因为她的症状便只是身体虚弱。
“把这药吃了。”她将药丸放到拓跋飏的唇瓣,语气不善的命令道。
拓跋飏狠狠的瞪她一眼,吞下药,并不怀疑凌无双会害他。
凌无双见他吃了药,刚要将瓷瓶塞好,收起,就发现瓷瓶里似乎有张小纸条。
她轻拧眉心,倒了下,没倒出来,她便立刻拔下头上的发簪,一头柔顺的黑发,顿时倾斜而下,滑过她身上的铠甲。将她本就不大的惨白脸蛋,挡去了大半,褪去她满脸的倔强,故作的强硬,生了种我见犹怜的美。
两个男人的眼神都不禁一滞,柔和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若不是她还身着一身的铠甲,冷君翱真的会以为她是月亮里走下来的。
拓跋飏的眸光轻颤,脑中忽然闪过童年的回忆。
“娘亲,您别离开阿飏。”稚嫩的同音里,满满的都是哀求,那双懵懂不知人间苦难的纯净眸子里,不停的滚出晶莹的泪珠来。
“阿飏,别哭,娘亲会住在月亮里,一直看着我的阿飏的。”仍旧美丽,年轻的一张娇颜,这会儿却惨白得没有了生气。
“不要,阿飏会想娘亲的。娘亲带着阿飏一起去月亮里,好不好?”他握住母后的手,不依的请求。
“阿飏,你要听话,娘亲走了,你爹爹会孤单的,你要代替娘亲,陪着他,知道吗?”女子努力的笑着,隐忍去伤痛的泪。
“可是,娘亲为何不愿意陪着阿飏和爹爹?”他不懂母后的话,只想拼命的将娘亲留下。
她失去的血色的唇动了动,有些回答不上来儿子的话。
如果可以,她也想陪着他们父子一辈子。
“阿飏听话,等你长大了,就懂了。”她不忍心告诉儿子,她就要死了。她的阿飏还那么小,她想给他留些美好的期待,“阿飏要答应娘亲,一定要好好的长大。不管怎样的苦难,只要你不放弃,就一定能看到奇迹。也许,那时母后会从月亮里边送一个美丽,善良的女子,来救阿飏。她会替母后陪着阿飏,不离不弃”
后来,他长大了,他明白了娘亲为什么要去月亮里,也明白了月亮里不会走下来一个救他于困难的女子。
可是,就在之前昏迷的时候,他又梦到了娘亲,娘亲告诉他,“阿飏,别放弃,别忘记了你与娘亲之间的约定”
月亮里,真的会走下一个人救他吗?
醒来后,他只觉得这样的想法,不过是痴人说梦。
后来,凌无双来了,他看到了希望。
而这会儿,她沐浴在月光下的模样,恍惚间让他觉得,她或许是从月亮里走下来
或许,娘亲知道了,他一直在坚持,所以派了她来,带他离开。
他愣神间,她蓦地抬头,欢喜的对着他笑。
“拓跋飏,还有一条出谷的路,我们可以活着离开这里了。”她激动的自顾自说完,才发现两个男人都有些愣神的看着她。
“你们怎么了?”凌无双不解的看着两人,“我说还有一条路可以离开。”
拓跋飏闻言,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抓住凌无双话中的关键,视线冷冷的扫向冷君翱。
冷君翱顿觉感觉,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没有亵渎这位姑娘之意,我只是觉得,她刚刚好像从月亮中走下来的。”
他无心的解释,更加勾起了拓跋飏的童年记忆。
那在大脑中翻涌着的波动情绪,让他生了种想要逃避的感觉,尽是不敢再直视凌无双眼。
“冷公子,麻烦你扶着他,我们走。”凌无双对冷君翱嘱咐了一句,视线落在两人身后的逍遥身上。
这会儿的逍遥很安静,睁着大眼睛看着她,闪亮亮的,并没有半人会有的贪生怕死。
“好。”冷君翱刚想扶着拓跋飏离开,他却转了身,想要蹲去摸摸逍遥。
它追随他多年,甚通人性,曾经一次又一次的救他于危难,他怎么能就此丢下它。
只是,他的身子微弯时,却听身后传来了凌无双冷笑的声音。
“呵!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还在这怜惜一匹畜生。”
拓跋飏的动作蓦地顿住,缓缓转了身,迎上她嘲讽,鄙夷的视线,忽然便自嘲的笑了。
他刚刚怎么会觉得她像是娘亲从月亮里送下的善良女子呢?这会儿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她同他一样,为了兴盛自己的国家,都可以不择手段。
“你走不走?若是你想陪着这匹畜生死在这里,我不会拦着你。”凌无双冷漠的看着他,漠视着逍遥的生与死。
因为,她只有这么做,他的良心才能好受些。
若是,让他来决定要不要逍遥,锁龙坳恐怕会成为他一生的梦魔。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恨意,但不重要,只要能活着离开这里,早晚有一天他会明白,她并非无情,她只是希望他可以不必被这个决定折磨。
拓跋飏抽出被冷君翱扶住的胳膊,捂住心口的位置,强忍着想要回头再看逍遥一眼的冲动,快步向出口而去。
凌无双歉意的看了逍遥一眼,狠狠心,转了身,跟上拓跋飏。
————————————满城烟火作品————————————
三人在荆刺小道上急行,没人再愿意开口说话。
冷君翱偷偷的打量着凌无双的背影,他总觉得像她那么美好的女人,不会是坏心的人。
他想,这大概便是娘亲所说的,女子都喜欢口是心非。
就像是娘亲,她想回中原看看,想了二十年,可她每次都对爹爹说,她喜欢塞外的广阔。
直到后来,娘亲病了,他听到娘亲和姐姐的对话,才知道娘亲最喜欢的还是中原。
他正这般想着,凌无双的身子,忽然不稳的晃了晃。
他刚忙扶住她,关切的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你。”凌无双摇摇头,抽出被冷君翱扶住的手臂,视线落在拓跋飏不停停顿一分的背影上。
他当真是恨她的,恨到连多看她一眼,也不愿意。
只是,她不知道在冷君翱出声的最初,他的背影是停顿过的。但,他却不允许自己回头去看她,去关心她。
与其说,他在逃避她的存在,不如说,他其实在逃避着自己的心。
“奇怪了,这位公子怎么没事了?”冷君翱打量拓跋飏的背影,小声嘀咕着,忽然想起凌无双刚刚给他的那颗丹药,便又惊道:“难道姑娘真的是月亮中仙子?刚刚给那位公子吃的是仙丹不成?”
拓跋飏的步子微顿,便听她对冷君翱,自嘲着说:“我一身的罪孽,怎么会是从那样纯净的地方,走下来的女子呢?”
拓跋飏闻言,也自嘲的笑了。看来,不清醒的人,只有他一个。
他脚下的步子更快了几分,直恨不得飞出这片荆刺林。
“我觉得姑娘是好人。”冷君翱不认同的说。
“那是因为你才是真的好人。”凌无双感叹一句,抬步向前走去。
因为来时,已经砍出了一条路,所以三人用了一刻钟便走出了荆刺林。
拓跋飏站在荆刺林前,昂头对着天上的月亮发誓,他一定会踏平鲜于,杀尽鲜于皇室的所有人,一雪今日之耻。
他沉淀了所有的情绪,转身,眸色清冷的看向凌无双,又变回了那个冷傲的帝王。
“我们从哪里离开?”他问,不带嘲讽,不带感情。
凌无双将一直攥在手中的纸片递给他,她想,他应该比她熟悉这里的地形。
他仔细的看了看,又打量了一下这四周的地形,才肯定的说:“地图上画的地方,就在这附近。地图是什么人画的?”
“幻影。”她当即回。
“你觉得可靠吗?”他知道幻影的身份,但他对不了解的人,向来不会轻易的信任。
“刚刚你服的那颗药丸,也是她给的。她是我妹妹,她不会害我的。”凌无双微抬下巴,肯定的回。
拓跋飏盯着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立刻答应按着地图离开,而是问:“你没人马过来?”
“我带了人马来,也部署好了。”凌无双并没有因为他的迟疑生气,这才像是拓跋飏,从不轻易的相信别人,始终坚信自己的命运,就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而凌无双的回答,拓跋飏也猜到了。
她那样足智多谋的女子,怎么会什么安排都不做的闯进来呢!
“这两条离开的路,你各有多少把握?”
“按着我原本安排好的路线走,只有六成。可我相信我自己的妹妹,她指的路,我有十成十的把握离开。”凌无双没有赌气,她是真的信幻影。
若是自己的亲姐妹都不能信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信任谁。
但,她信,却不代表拓跋飏也会同她一样的相信。他连她都不信任,她又怎么能奢望他信任幻影呢?
只是,他盯视了她片刻,却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说:“好。我们就按着地图上的路线离开。”
她不禁愣住,一时间有没反应过来,想不到他会这么容易就相信了她。
“不走?”拓跋飏可没有兴趣留下来等她反应过来,冷声反问一句,抬步便走。
“姑娘,我们走吧!”冷君翱好心的提醒她一句,她这才赶紧拉过玲珑,想要跟上去。
可是,玲珑却声声嘶鸣,不肯动。
拓跋飏不禁停下步子,走回玲珑的身边,动作温柔的摸着它的鬃毛,不避讳在场的人,在玲珑耳边发誓,“玲珑,我一定会给逍遥报仇的。”
玲珑低下头,在拓跋飏的身上蹭了蹭,又看向凌无双,大大的眼中好似蒙着氤氲,染着歉意。
凌无双不禁心酸,松开了玲珑的缰绳。
玲珑在凌无双的身上也蹭了蹭,忽然便是一生嘶鸣,向荆刺林里奔跑了去。
凌无双下意识的转身,看着玲珑从那条很窄的荆刺小道跑过,所过之处,立刻便染上了它的鲜血。
她的身子不禁软了下去,玲珑尚且可以对逍遥如此的痴情。可是他们这些自认为高贵的人,却不相信爱,满心的猜忌。
他们自认为聪明,可以算计了所有人,却独独的忘记了,爱情里其实参杂不了任何的算计
如果,那一日,她没有因为他抓了她,威胁皇兄而恨他,那今日的一切会不会不同?
她从不愿意去相信,他是为了她,才踏上帝位。
她因为他的野心,否定了他的感情,将自己的心上了锁,与他越走越远。
她倔强得,忘记了纯粹。
忽然有人抱住她软下去的身子,紧紧的锁在一具宽阔的胸膛里,耳边是那熟悉的温柔声音,“无双,别难过,这样对它们来说,也许才是最好的。”
她昂头,满脸泪水的望向头血迹斑斑的俊颜,哽咽着说:“是啊!它们再也不用分开了。它们比我们都要勇敢。”
“是啊!其实,它们比我们活得要纯粹。”他俯视着她,眼中是那抹惯有的温柔,但她这会儿却觉得这温柔很扎人,扎得她的心疼。
就如他所说的,它们比他们纯粹。
它们不会用虚假的温柔,去欺骗对方。
他因为她眸中,那泪光下的不认同,身体微僵,不禁松开了抱着她的手臂,拉过她的手,“我们走吧!”
凌无双跌跌撞撞的跟着,脚步虚浮。
冷君翱从后边看着,几次想要开口让拓跋飏走的慢,却又忍住了。
不是他惧怕拓跋飏,而是他感觉到了空气中弥散着的伤痛,到了嘴边的话,便怎么都说不出了。
于是,他沉默的跟着,在坳中绕了又绕,拓跋飏终于在坳边停下了脚步,却未曾松开凌无双的手。
他盯着石壁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地图上说的出口在这里。”
“我只看到了荆刺。”冷君翱盯着那一处死劲的看,还是没看到所谓的出口。
“应该在荆刺后。”拓跋飏肯定的回。
冷君翱离开走过去,抽出剑,几下砍掉石壁上攀爬着的荆刺,果真露出了一个极窄的洞口,若是想从这里经过,怕是只能侧行。
拓跋飏松开凌无双的手,刚要上前去查看,手上一热,身后便传来有人跌倒的声音。
他惊愣,缓缓抬起手,便见之前牵着她的右手上,一片的血迹。
他下意识的转身,便听冷君翱惊呼道:“姑娘!”
她一向爱干净,这会儿却躺在地上,原本失了血色的唇,被鲜血染的红艳艳的。
“无双,你怎么了?”他当即蹲,将她抱入怀中。
她略动唇角,扬起一抹浅淡的弧度,用手无力的推着他的胸膛,“走,不要管我。”
“你胡说什么?”他怒斥她,只觉得这个女人一定是疯了。
她在认识他的第一天,不就对他说过,她很怕死吗?这会儿是说什么疯话?
“我走不动了,这里这么窄,你们想带着我一起离开,根本就不可能。你们走吧!”她自己清楚自己的身子,之前不过是强撑,不想拖累他。
这会儿终于找到了幻影说的密道,他可以平安的离开了,他便再也支撑不住了。
那一刻,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好似被人抽走了一般,一口鲜血喷出口中时,她已经跌倒在地上。
“凌无双,你给我坚持住。你不要忘记了,你是为了什么,才来拓跋的。”他紧紧的抓着她的胳膊,狠狠的警告道。
他的话,让她忽然抓紧他胸前的衣襟,竭尽全力咬清楚每一个字的说:“你要记住,我是为了救你,才死在锁龙坳中的,你有生之年,不得主动进犯翾国。”
“凌无双,孤王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被人要挟。你若是敢出事,孤王统一塞外后,第一个就踏平翾国。”他扬言,语气越加狠辣,却带着轻轻的颤抖。
“你不会的,你不会愿意一辈子欠我一条命的。”凌无双了然的笑,肯定的说。
“你”拓跋飏被她的话哽住,迟疑了一下,才又道:“你若是死在锁龙坳中,孤王如何向你皇兄交代?还是这就是你的目的,想用你的死,挑起顕国和拓跋的战争,还让你皇兄坐收渔翁之利。”
“出征前,我已经派人给皇兄送了信,告诉他,一切都是我自愿的,生死都与人无尤。”她温和的看着他笑,好似在看一个口是心非,不肯听话的孩子。缓和了一会儿,她便又继续说:“等我死了,幻影会毁掉我的尸身,由素月代替我活着,只要我还活着,睿渊自然不会怪罪任何人。”
“凌无双,你凭什么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你眼中还有孤王吗?”
在这个奄奄一息的女人面前,拓跋飏忽然觉得无地自容。
“我比谁都希望和平,如果不用打仗,我和黄大哥也许就可以一辈子在一起了。”她终于敢说出心间的思念,因为这爱很快就会随她消逝在这天地间了。
他眼中一抹慌乱闪过,霸道的对她嘶吼,“你是孤王的女人,孤王不准你想着他。”
这样豁出去,面对了自己的心,自己的爱的她,让他心慌。
他这样无理的霸道气得唇角的笑意渐浓,没有任何的怪责,只是温和的说:“子慕,下一次,你想要别人的心时,问问你自己的心在哪里。如果,你自己都吝啬于付出真心,你又凭什么要别人的真心呢?不要总像是个别扭的孩子一样,有些人,一错过便是一辈子。如果你真的爱那个女子,就将她从睿渊的身边带回来,别再放开她的手。”
“好,凌无双,孤王不再别扭,你站起来,与孤王一起离开这里。到时候孤王用你换回她,我们四个都回归到原来的位置,都好好的。”他忽然觉得自己曾经的种种都错了,他们都不该拿爱情做筹码。
如果她没事,他愿意将她还给拓跋飏,报她以命相救之情。
“来不及了。”她已经油尽灯枯,要如何走过那条密道?
“来得及的。”他慌乱的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去摸她的衣袖,最后从里边掏出一个小瓷瓶来,刚要打开,便听她说:“药只有一颗。”
“只有一颗你为何要给孤王吃?”他怒吼,瓷瓶被他捏碎在掌心,鲜红的血从他的指缝间溢出。
她侧头,看着他捏碎瓷瓶的手,眼皮越加的沉重。
“凌无双,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想孤王一辈子活在愧疚中对不对?”他视线氤氲,眼角处有晶莹闪动。
但,她知道,他不会哭的。
因为,他是英雄。可是,他的坚强,隐忍,却让她看了心疼。
她记得母后说过,人有时候过于坚强,不过是因为没人心疼他,他只能坚强而已。
她想,拓跋飏便是这种人吧!
她的神志越发的混沌,却努力着抬起头,望向天上的月亮。
明亮的月亮中,缓缓的映出一张冷俊的容颜来,那个懵懂的年华,她喜欢追在他身后,唤他“黄大哥”。
“黄大哥”她唇瓣轻动,松开他的衣襟,向着月亮的方向伸手,他的容颜却瞬间消失不见。她眼中不禁闪过急色,却随即自嘲而笑,她真是糊涂了,她的黄大哥怎么会在月亮里。
拓跋飏微昂起头,看向天空中的月亮。他忽然对皇甫睿渊心生了艳羡,因为有凌无双这样一个女子,在念着他。
“我们不走这里,从你安排的突围处那里离开。”他想要带她离开,想要将她交给皇甫睿渊,完成她最后的心愿。
“来不及了,这里距离那里太远,等你带着我过去,天已经亮了,我们所有人都走不了。”她抬手,落在他的脸上,用拇指的指腹揉去那一滴没能滴落的湿润,然后将拇指攥入手心中,放在心口处,“子慕,你的真心无双收到了。你一定要平安的离开这里,不要让我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拓跋飏明白,这个时候,他若是理智仍在的话,就该放开她,立刻离开。
他若是也死在这里,所有人就都白死了。
可以,他该如何放开她的手?她是为他而来,这一刻他是真的相信,她是为了他而来的。
“我可以带着凌姑娘,从别的地方离开。”冷君翱忽然出声,声音嘶哑得好似刚哭过一般。
他虽然不知这两人过往,却也不免被这样的情景感动。
“不行,你要跟他一起离开。”凌无双立刻拒绝,她怎么能自私的连累一条无辜的生命呢!
“我没关系的,我可以说,我是在山坳中捡到你的。”冷君翱在她身边蹲下,天真的说。
她感激的看着他笑,若是她死了,鲜于的军队为了防止走漏消息,怎么可能放过冷君翱?
“我坚持不到出山坳了,不要为了一具尸身赔上性命,不值得的。你不是想找拓跋王吗?他就是拓跋王,你只要护送他安全的离开,他就会帮你完成你娘的心愿了。”凌无双侧头看向拓跋飏,“是他带我见你,我才能救你的。带着他一起离开,就当是为了我,我不想欠下一条无辜的人命债,死不瞑目。”
“凌无双!”他狠狠的闭上眼,一滴滚烫的泪被挤落,滴在她的脸上。
再睁开时,他的眼中已经是一片的清明。
他缓缓松了抱着她的手,将她平放在地上,起了身,对还蹲在那里的冷君翱道:“我们走。”
“那凌姑娘”冷君翱为难的犹豫着,他们的话,他不是不懂,但他总是觉得这么做,太残忍了。
拓跋飏却不给他时间迟疑,拉起他,便向密道口走了去。
密道口处,他先将他推了进去。
轮到他时,他站在密道口迟疑了下,却终是没有转身,也跟了进去。
凌无双看着他们的身影没入密道中,唇角的笑意越发的明媚。
只要拓跋飏能活下去,他一定不会再主动进犯翾国的。
因为,他欠了她一条命,他其实是个重情义的好人。
她费力的翻过身子,跑到那不远的洞口前,赤手拉过洞口两旁的荆刺,用了一刻钟才将原本暴露出来的洞口再次挡了起来。
只是,她一双柔荑却也因此被扎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淋,便也染红了洞口位置的荆刺,尤为的明显。
她想了想,转过身,对着那一片染血的荆刺靠了下去,挡在了洞口处。
尖锐的刺顿时扎进了她的衣衫中,鲜红的血很快便渗出了衣衫。
她却好似不知疼一般,始终完成唇角,笑得恬静。
这下好了,没有人会知道,拓跋飏是从这里离开的
她终于可以安心了
迷蒙间,她似乎又看到了皇甫睿渊的身影,他对她说:“无双,我们一起去亘城吧!”
多美丽的誓言啊!可是,她有生之年,只怕都没有机会听到了
如果有下辈子,她若是再遇见他,爱上他她一定会活得自私些,义无反顾的握紧他的手,告诉他,她只要他
可下一辈子,他还会许给她这个没心的女人吗?
如果,她就这样死了,他会恨她一辈子吧?
“黄大哥别恨无双”她轻喃,这是她最后的心愿,相爱一场,她不想空余恨
————————————满城烟火作品————————————
纳威阿拉城,城主府中,人人无眠。
凌无双走前的话,上了所有人的心。
即便是拓跋焰烁那般淡定,自信的人,也不免在心里担心被凌无双言中。
他与先王之间,本有夺位夺妻之仇,先王登基后,他曾一度被追杀,逃去了中原。
直到拓跋飏继位,他才回了拓跋。本是为了帝位而归,最后却被拓跋飏所折服,情愿辅佐他。
是以,这天下能让他信服的人,只有拓跋飏一人。
他真的不愿意相信,拓跋飏会那么糊涂的进了锁龙坳。
只是,辅助了那么久的人是什么脾气,骨子里藏着怎样的情感,他还是多少有些感觉的。
是以,即便是他,也无法再淡定,在大厅里坐了整整的一夜。
冀安一开始还淡定些,到了半夜的时候,干脆就坐不住了。
他不停的在大厅里踱步,埋怨着,“大王既然拿下了锁阳城,为何也不给我们送个消息来?”
“大王做事,何时需要向我们这些臣子交代了?”拓跋焰烁冷言提醒他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王爷就那么肯定,那女人说的不是真的?”冀安越来越觉得,凌无双说的非常有可能。
“她如果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就会得意自己奸计得逞了。”拓跋焰烁鄙夷的嗤笑。
“你”冀安被气得一**坐回椅子上,不再理拓跋焰烁。
两人焦躁的等了一夜,天蒙蒙亮的时候,忽然有一抹高大的身影,风一般的卷了进来,质问道:“无双还没有消息吗?”
皇甫睿翀本不想与这里的人打交道,但他实在等不下去了。
“原来是皇甫公子啊!”拓跋焰烁起身,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上门便是客,请坐吧!”
“不要和我绕弯子,我问你,无双有消息没有?”皇甫睿翀实在看不惯拓跋焰烁这个虚伪的样子,不客气的质问道。
“呵!不自量力,我们收留你,你到底撒起野来了。”冀安心里本就有火,这会儿见皇甫睿翀这般,可算是找到了发泄的途径,刚要拔剑,握着剑柄的手,就被硬物狠狠的打中,疼得一咧嘴,怒喝道:“什么人?你给小爷出来。”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下,便见一道红影乍现,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脖颈上已有一股凉气划过。
他下意识的抬手抹去,置于眼前,便见指尖染着鲜红的血。而那抹红影这会儿已经站定,一张清冷,却妖~媚撩~人的娇颜,便落入了他的视线中。
他不禁有些看痴了,这样两种极端的词,是怎么落在一张脸上的呢?
“再看我就挖掉你的眼睛。”魅影语带萧杀的警告道。
冀安被她这么一斥责,顿时黑了脸,便又要去拔剑,“你是何方妖女,居然敢来小爷的地盘撒野?”
“冀安,住手。”拓跋焰烁按住他的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还真是不知死活,他们还没看清,幻影的剑已经抹过了他的脖子,若不是幻影不想杀人,他这会儿早已经倒地毙命,哪里还有机会在这“小爷小爷”的装人物。
幻影一挑眼皮,看向拓跋焰烁,冷冷的扬言,“他是我要的男人,再动他,我就杀光这府里的所有人。”
皇甫睿翀听得眼皮跳跳,这幻影还真是不忘了都宣布一下她的所有权。他的男人自尊,就快被她伤没了。
“我们与皇甫公子是朋友,怎么会动他呢!”拓跋焰烁淡定的笑笑,把自己的不要脸发挥到了极限。
他不是冀安,无知无惧,他可是听说过眼前女子的。
幽冥教的下一任教主,整个天下,大概没有人的武功会高过她了。
“到底有没有无双的消息?”皇甫睿翀这会儿已经没有心情顾及自己的面子了,烦躁的又问道。
拓跋焰烁刚要开口答,便见大厅外,一个男子掺着另一个男子而来。
而被搀扶着的男子,满身是血,正是拓跋飏。
“大王回来了。”冀安惊呼,也顾不上幻影了,快步冲了出去。
皇甫睿翀闻声,心间顿时一喜,回转过身,那笑意却凝结在了眼中。
下一瞬,他疯了一般的冲出去,推开冷君翱,抓住拓跋飏,质问道:“无双呢?她去救你,她为什么没回来?”
拓跋飏任由他抓着他,不挣扎,也不开口。
冀安见他忽然间发狂,立刻警惕的想要拔剑,却被拓跋飏按住。
刚刚站稳的冷君翱见此情景,不禁有些感伤的回,“凌姑娘还在锁龙坳中。”
“你说什么?”皇甫睿翀松开拓跋飏,侧头看向冷君翱,不敢置信的问。
“她不想拖累我们,是以”冷君翱的声音哽住,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我们离开的时候,凌姑娘已经奄奄一息。”
他将头低得更低了几分,就像是个犯了错误的小孩一般。
他很愧疚,就那样丢下了凌无双。
后走过来的拓跋焰烁闻言也是一怔,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超出了他的预料。
拓跋飏果真去了锁龙坳,那个被他排斥的中原女人,果真用自己的命,换回了拓跋飏的命。
所有的事情都被她言中了,就如同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便是冀安那般的不喜凌无双,这会儿也禁了声,再也发不出一的声音。
凌无双用行动证明了,他们逼她写生死书的绝情和无耻。
就在所有人都如同被定住一般僵在原地的时候,幻影吸吸鼻子,眼中寒光乍现,忽然抽剑,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架在了拓跋飏的脖子上。
“幻影,你做什么?”皇甫睿翀一惊,怒问。
他虽然也恨拓跋飏,但这个男人是凌无双用命换回来的,若是杀了她,那凌无双的牺牲,岂不是成了一场可笑的闹剧了。
幻影却不理他,冰冷的视线,死死的盯着拓跋飏,“你吃了我给她的续命丹,对不对?”
这颗续命丹是她用了三年的时间,才练出来的,这世上也只有一颗、
而服用续命丹的人,血液中会散发出一股特殊的药草味。
旁人不会注意,但这药是出自幻影的手,她自然不会察觉不到。
“是。”拓跋飏肯定的吐出一个字,忽然便笑了,笑得身子颤抖,笑得视线氤氲一片。
原来,那颗丹药是幻影给她续命的,可她却把生的机会留给了他。
他何德何能,让她如此的付出?
他又不是她爱的男人,她怎么可以就这样让他欠了她一条命。
“你该死。”幻影冷喝一声,手上轻动,便想结果了拓跋飏。
拓跋飏一动不动,幻影这会儿若是想杀他,他定然躲不开,那他又何必多此一举的躲呢!
将命还给凌无双也好,他若是死了,拓跋的江山,拓跋焰烁自然不会认之没落。
其他人都被幻影的举动吓得倒抽一口凉气时,幻影的剑却被离拓跋飏最近的冷君翱紧紧的握了住。
锋利的剑刃,割破他的掌心,血顺着长剑滴滴拉拉的落下。
“不想我杀了你,就给我放手。”幻影满眼杀意的扫向冷君翱。
“姑娘,那颗丹药是凌姑娘心甘情愿给拓跋王的。你若是这会儿杀了他,那凌姑娘不是白付出了吗?”冷君翱认真的看着幻影,不畏不惧的劝道。
“幻影,住手,不要你姐姐白付出。”皇甫睿翀看向幻影,痛心的道。
幻影微一迟疑,便又听皇甫睿翀道:“我相信她活着,我们去找她吧!”
她收回盯着冷君翱的视线,看向悲戚的他,应他,“恩。”
这般悲戚的皇甫睿翀,她只见过一次。还是那一次,他母后险些出事时。
只是,那时的他,尚且还有地方发泄,这会儿
幻影盯着他想了想,“如果你难受,就打我吧!”
她觉得自己很笨,她连安慰他都不会。她唯记得,上一次他痛彻心扉之时,动手伤了她。
如果这样能让他好受,她愿意给他出气,大不了等他不伤心了,她再还回去。
冷君翱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子像是幻影这么笨的,他认识的女人不多,娘亲,姐姐,颜若歆,还有一个就是凌无双了。
可她们个个都聪明得让他觉得自己很笨,可原来,这世上居然有一个比他还笨的女子。
这话让皇甫睿翀的心揪痛,他知道她想看到他开心,他便勉强的撑起了一抹笑,温声对她说:“我们走吧!你姐姐还在等我们。”
不管凌无双是生是死,他都要找到她,去兑现答应她的事情。
“好。”幻影说着,看也不看冷君翱一眼,便抽了剑。
本盯着幻影看的冷君翱,因掌心剧烈的疼痛,回了神,额头上已是冷汗淋漓。
他有些不明白,为何这么笨的一个女子会这般的狠辣。
幻影知道他之前在看她,所以才会忽然抽了剑,给他一个教训。
除了皇甫睿翀,她不喜欢任何男人看她。
皇甫睿翀瞥了一眼冷君翱鲜血淋淋的手,被幻影的长剑那样划过,想必是废掉了吧!
他本是微弯的唇角,不禁回落,轻皱了眉心。
他最不喜的就是幻影的心狠手辣,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有人死伤在她的剑下。
但,这会儿他也没有心情去同情别人了,收回视线,向大门口走了去。
幻影望了一眼他的背影,从袖中摸出一个瓷瓶,丢给了冷君翱,这才快步去追皇甫睿翀。
她知道,他不喜她伤人,所以跟在他身边后,她不曾再杀过一人。
她想看到他开心,看着他笑,所以她因他唇角笑意的回落,选择一再的破例,去救那些她认为该死的人。
冷君翱接住药瓶,视线不禁随着她离开的身影而动。
他真的想知道,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上一瞬,还毫不留情的抽剑,割断了他的手掌。下一瞬,她便又给了他一瓶药。
矛盾得便如她那双足以媚~惑众生,又闪烁着纯净的眼一般。
她好似一个谜,冷君翱心中的迷。
冷君翱生性憨厚,对每一个认识的人好,觉得每一个认识的人都是好人。
第一次,他对一个人,生了猜测的心思,想要知道她是谁,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所有人才从定神中,缓和了过来。
“冀安,去请军医来给大王看看伤。”拓跋焰烁吩咐道。
“是。”冀安不敢怠慢,赶忙去请军医。
拓跋焰烁的视线这才落在冷君翱不停滴血的手上,微皱了下眉心,又看向他另一只手上攥着的白瓷瓶,笑言:“据传幽冥教的仙丹,万斤也是难求一颗。”
“幽冥教?”冷君翱不解的看向他。
他自小在塞外最偏僻的地方长大,百里之内,甚至没有一的人烟。
直到,上次去中原找冷心凝,他才见到了各种各样的人。是以,他自然是不知道什么幽冥教,什么仙药一颗难求。
“想必那瓶中的药,定能治好公子的断掌。”拓跋焰烁头回。
“城中还有多少兵马?”拓跋飏忽然插话,问道。
拓跋焰烁神色一紧,问道:“大王难道想?”
“她为了救孤王,才会去了锁龙坳。”拓跋飏的眼中带着拼死一搏的决绝。
“大王,这个时候万不能再去锁龙坳,若是因此损兵折将,鲜于忽然杀个回马枪攻打锁阳城,锁阳城必失。”拓跋焰烁立刻觐见阻止,他虽然也因为这次的事情,敬重凌无双,惋惜红颜薄命。
但,他们不能为了一个女子,甚至很可能只是一具尸体,就丢了已经到手的鲜于半壁江山。
“可她是孤王的女人,即便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孤王也不能让她暴尸荒野。”拓跋飏用尽全力的说,声音却越来越轻,轻动的唇角溢出鲜红的血。
即便续命丹续了他的命,可他之前就已经失血过多,再加之连夜赶路,这会儿必然会虚弱。
他盯着拓跋焰烁,眼前有几个人影不停的晃动着。他在等他领命去救凌无双,却终是没有等到,倒了下去。
————————————满城烟火作品————————————
三日后
鲜于南侧被呼延苍野攻陷,鲜于卓雅与驸马周景澜退回内城。
至于,鲜于外围的半壁江山,彻底的画进了拓跋的版图。
至此,拓跋休战,休养生息。
御驾亲征的大王拓跋飏,带着一身荣光班师回朝。
这场激烈的战争中,有些人因此一战成名。
比如说,率兵拿下鲜于南侧的呼延苍野。
比如说,智取锁阳城的长胜将军淳于莫邪。
还有一个人不得不提,她是翾国的公主,是被拓跋子民排斥的中原公主。
可是,她却用自己的智慧,证明了中原女人的才智,勇敢,她用了最短的时间,最少的兵马,打开鲜于南侧难攻的南大门,为拓跋日后一统塞外,立下了功不可没的汗马功劳。
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一战后,拓跋飏到底会给她怎样的名分。
甚至有人说,她会取代周清漪,坐上王后的宝座。
可猜测,也都只是猜测,因为除去那一日在场的几个人之外,没有人知道,凌无双为了救那个神话一般的人物拓跋飏时,甘愿留在了锁龙坳中。
而关于锁龙坳,渐渐的有人听说,那里出现了一道红衣魅影,一夜之间斩杀了许多人,那些人的血将地上的草都染成了红色。
有人说,她是个妖女,杀的是无辜的百姓。
也有人说,她是来为先王报仇的,杀的是鲜于的埋伏。
但,只有几个人知道,她是因为恨,这里困死了她的姐姐
除去恨,还有一种幻影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
她的耳边经常会响起凌无双的那句,“姐姐相信你”。
这世上除了凌无双,大概没有人会相信她是好人了。
她知道,即便是皇甫睿翀,娘亲,她所有在意的人,都认为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女。
可是,那真的是她的错吗?
在认识皇甫睿翀之前,没有人告诉她,杀人是错的。
后来,她知道皇甫睿翀不喜欢她杀人,她便不杀。
可在他的眼中,她还只是个妖女。
直到那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子出现,这世上才有了一个真正相信她的人。
“姐姐信你。“多好听的一句话,可她每每想起,心都会疼。
她与皇甫睿翀在锁龙坳里找了三日,他不吃不喝不肯休息,她便陪着他。
可是,三日后,他倒下的时候,却对她说:“幻影,你个歹毒的女人,她是你姐姐,你明知道她有伤在身,为什么不陪着她一起来?是你害死了她。”
幻影心里一紧,有凌厉的刀子,一下一下的从她的心头上割过,似要将她的心给凌迟了。
这会儿她才明白,她之前为何一想起凌无双,就会心痛。
她在内疚,她在后悔,如果当**陪着她一起入锁龙坳,也许她不必死。
她转过身,抹了把眼睛,擦掉了眼中的水雾后,才转过身,在皇甫睿翀的面前蹲下,将一颗丹药送到他的唇边。
他三天三夜粒米未进,再不吃些什么,他会撑不住的。
“拿开你的东西。”皇甫睿翀蓦地打开她的手,丹药从她的指尖滚落。
幻影不还口,眸色平静如一汪水,她觉得皇甫睿翀骂的对,她也觉得自己错了。
她捡回丹药,蹲在皇甫睿翀的面前,小声求他,“只要你把丹药吃了,我保证找到姐姐后,永远都不会再缠着你。”
皇甫睿翀眼中的怒色一滞,这样与人打着商量的幻影,是他没有见过的。
如果换做以前,他敢打开她给的丹药,她一定不会多与他废话,会直接塞进他的口中,逼他吃下去。
可曾经那个霸道不懂与人相处的魔女,这会儿居然也会小心求人了。
“幻影”皇甫睿翀不禁缓了语气,“对不起”
其实,他明白,她没有跟来,并不怪她。
幽冥教素来有教规,不允许任何教众参与各国之事。
更何况,她还是幽冥教下一任的教主,从小受着这样的教导,那些教规已经根深蒂固的刻进了她的脑中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就像是凌无双不肯为皇甫睿渊放弃翾国,那谁又有资格要求幻影违反教规,让避世几十年的幽冥教卷入纷争中,使得那些无辜的教众受牵连呢!
这一次,幻影因为凌无双,斩杀了那么多鲜于的士兵,已经是违反教规,定然要受惩罚的,他怎么能还将找不到凌无双的怨气,撒在她的身上呢!
“幻影,那些山坳外的鲜于士兵大多已经死了。待你回教后,切记不要承认是你杀了他们,就说是我做的。”他不放心的交代,明知道幻影是什么性子,他还是希望她肯再听他的一次,不要甘愿被罚。
幻影眨着一双晶亮的眸子,看了皇甫睿翀好一会儿,拉过他的手,将丹药放在他的手中,才小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姐姐。”
“我”他刚一开口,还没将“不是”说出,便被幻影打断,“我是幽冥教下一任的教主,我犯了教规边该受罚。”
皇甫睿翀唇畔溢出一抹苦笑,他便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她是个好姑娘,她嗜杀成性,不过是没有人告诉她,杀人是错的。
他更知道,她为了他,不再伤人性命。
可他不愿意接受她的情,是以,他对她的付出视若无睹。
他当她是魔女,对她避之不及,不管她做什么,他都故意看不顺眼,说她是错的。
可是,他也没有告诉她,爱上他是错的。
他似乎习惯了她的存在,习惯了讨厌她。他有多久,没有说过赶她走的话了?
“幻影,你走吧!爱上我是错的,幽冥教的教主是不能动情的。”他别开脸,不看她,无情的说。
她闻言,身子一颤,不禁抬起头,看向他。
原来,她爱上他了。原来,她又做错了。
可是,她都能违反教规的爱上他,为何他连正眼看她一眼也不愿意?
跟着他这几个月以来,他给她最多的,便是这样一幅漠视的神情。
她为他摘掉面纱,被那些讨厌的男人盯着看,看他还是不愿意看她一眼。
她真的这么不好吗?为什么他不肯看她?
“皇甫睿翀,为什么你连看我一眼也不愿意?”她用一惯的霸道,蛮不讲理的口气质问他。
皇甫睿翀的眸中有愧疚流转而过,可他却仍是没有转头,反而落下了眼帘,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愿意再给她。
“皇甫睿翀,你睁开眼看看我,要不然我就杀了你。”她蓦地站起身,拔出腰间的剑,指着他。
“你走。”他蓦地张开眼,瞪向她,吓得她一愣,却听他继续无情的怒吼,“我不想再看到你,我看到你就烦。你整日的一身红衣,看得我眼睛疼。”
“你胡说。”她又将剑往前送了些,“我娘说过,红色是最漂亮的颜色。”
她不懂,真的不懂,为什么便连她穿红色的衣裙也错了。
“在我眼里,你只是个妖~女。你这一身的红色,像是被鲜血染的一样的红。我每见一次,都会想起你杀人时的狠辣。”皇甫睿翀的话越发的无情,即便不爱她,便放过她吧!
“啊!”幻影发泄似的一声嘶吼,握着剑的手,不停的颤抖着,却终于没有扎下去,“皇甫睿翀,别再让我看到你,否则我一定杀了你。”
她收剑,他只感觉到有风卷起,她便已经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他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轻喃:“走了好,忘了我,找一个值得被你爱的男人。”
————————————满城烟火作品————————————
幻影施展轻功,踏着草木,刚一离开皇甫睿翀,便跌了下来。
她同他一样,三日水米未进,终是有再高的轻功,这会儿也施展不动了。
刚才若不是一股怒意攻心,她怕是连这里也到不了。
她跌跪在地上,散在肩上的发滑落,入眼的却不是乌黑亮丽的颜色,而是一片雪白。
她抓过那一缕白发,痴痴的笑,原来娘亲没有骗她。
懵懂不知事时,她问娘亲,为何幽冥教的教主不可以爱上男子?
娘亲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因为爱情太扰人,会愁得人白了头。”
现在,她的头发,不就是白了吗?
她抬手,拔下头上的发簪,原本被束住的发,也滑了下来,在月光下,泛着刺目的银光。
这就是不停娘亲话的代价,她知错了。
她不想再爱皇甫睿翀了,她的心好疼,哪怕只是一下轻轻的呼吸,都会牵动那疼。比小的时候,长老助她练功,最后扭断了的胳膊,还要疼。
长老们不是说,只要她练成了她们交的功夫,就没有人可以让她疼了吗?
可是,为什么这一次,比每一次都疼!
“呃”她喉间一股腥甜涌了上来,从她的唇角溢出,顺着她的下颚落下,滴在她雪白的发上。
华发染血色,这是爱情带给她的惨痛代价
————————————满城烟火作品————————————
拓跋皇宫
御书房的桌案上,这会儿堆满了奏折,都是拓跋飏之前御驾亲征积压下来的。
这会儿,大伤未愈,脸色苍白的拓跋飏,正凝神坐在桌案后,一封接一封的批阅着,脸上没有半多余的情绪。
直到,他翻开一封周折时,之前平静的脸色却刹那间变了。
而这封周折说的不是别的事情,却是提议他与凌无双当尽快大婚的诉请。
大战归来后,知情的几人都不敢在他面前再提凌无双一个字。
可是,不知情的人,奏折却一封接一封的送上来。
他撂下奏折,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疼的太阳,才缓缓开口问侍立在一旁的冀安,“还没有凌无双的消息吗?”
“没有。”冀安声音沉重的回。经此一战,他已经不再讨厌凌无双了,他也希望,她可以活着回来,他们塞外男儿,不兴欠女人的。
“看好皇甫睿渊,既然皇甫睿翀和幻影在锁龙坳内找不到尸首,她定然还活着。”拓跋飏叹息着嘱咐道。
“也许皇甫睿翀已经将她的尸首毁了呢?”冀安不禁猜测道。
“不会的,皇甫睿翀那么爱她,一定不会的。”拓跋飏肯定的回了句,睁开眼,坐直身子,刚要继续批阅奏折,便听冀安又道:“就算她活着,她若是想回来,早就回来了。既然她不想回来,大王何不放她自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