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阔台!”
擂鼓助威的多格一下子傻在那里,方才那股欣喜瞬间被寒流冲走,只留下无尽的愤怒与懊恼——哈阔台是他帐下大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方才还勇猛如斯的哈阔台,会在便可之间遭遇逆袭,死于万枪之下!
随着多格鼓声的止歇,城下那四万多的士兵也惊得目瞪口呆,脑中涌上阵阵凉意,在他们眼中,铁甲营从没有这般勇猛过,而今日,算是开了眼,第一次见到铁甲营露出狰狞的獠牙。
城上的屠杀并未停止。
罗桐所训练的重甲勇士攻守兼备,心里素质超强,并没有因为刺死哈阔台而沾沾自喜,乱了阵脚。
相反,他们杀死哈阔台与杀死一名普通士兵一样,不喜不悲,调整阵型,又向着其余那些攻上城墙的千夫长、百夫长、小队长,以及普通突厥士兵刺过去。
刀砍不透、枪刺不透,重甲士兵刀枪不入,端着长枪无死角的刺出去。
那些千夫长、百夫长等等被逼得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但刚刚跃上半空中,就被退到身后的弓箭手射成了刺猬。
短短的一炷香的时间,冲上城墙那一千多名突厥死士真的成了死士,而那些身在云梯上的士兵见势头不妙,不敢往上冲,但却又不敢就这么退回去,多格之凶残,远比铁甲营更加凶恶,只好慢吞吞的,像树懒一样往上爬,等着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变化——能让悍不畏死的突厥士兵恐惧到这个样子,足以说明罗桐守城该有多么厉害。
罗桐走过去,挥起鬼头刀,将哈阔台的人头割下来,大喝一声,“犯我中原者,虽猛必诛!”
城墙上几万士兵一同高喊,“犯我中原者,虽猛必诛!”吼声震天,在月夜之中,格外的野性。
罗桐面色坚毅,远远看着多格的位置,将哈阔台的人头扔出去。
多格站的位置很远,人头根本达不到!
罗桐挽起二石重弓,瞄准了哈阔台的人头攒射出去,噗的一声,大箭射中人头,裹挟着飞过多格头。
多格纵身跃起,将人头抓住,看着哈阔台仍瞪大了眼睛,死有不甘的眼睛,心中泛起难言的滋味:辛酸、悲愤、害怕、迷茫,种种感觉,纷至杳来。
他将哈阔台死不瞑目的眼睛闭上,又将利箭从脑颅中生生拔出来,望着箭身上的血气,运足了中气,冲着城墙上大吼,“城上主将何人?”
喊了一遍,并未听到回声,又喊道:“城上主将何人?敢杀人,却不敢报上明来?”
罗桐走到城楼前,双目凝望多格,回应道:“玄武大将军罗桐,必将与尔等来犯之敌死战到底!”
“死战到底!死战到底……”城上士兵杀了一名万夫长,士气旺盛,兴奋的嗷嗷直叫。
“居然是玄武大将军罗桐!”
多格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
曲成还没有来得及向多格汇报,所以多格并不知道罗桐、朱治山增援的消息,此刻方知,心中难免惊诧。
此刻,多格终于承认,自己绝对是小觑了花如玉——今日见识到了罗桐固若金汤的手段,就知道罗桐有着成为一代名将的潜质,而罗桐居然心甘情愿坐二把手,拱花如玉驱使,那花如玉焉能是易与之辈?
看来,花如玉一直是在藏拙啊!
多格心中辗转反侧,隐隐猜得到花如玉的心思,此刻,攻城倒是次要的,去塔塔军师琢磨清楚花如玉的目的方为正道。
“鸣金,收兵!”多格终于发出了撤退的指令。
听着螺号响起,那些仍挂在云梯上,忐忑不安,向着城上缓慢蠕动的‘树懒’门,终于松了一口气,灵动如猿,飞一般的往下爬,生怕退得晚了,被城墙上涌上来的弓箭手结果了性命。
看着多格带着人退走,城上士兵兴奋的嗷嗷直叫——他们打倒了定南王,但那算是内战,不甚光彩,而如今,勇冠天下的突厥铁骑也‘落荒而逃’,岂能不令人激动?
花无意、朱治山也从城下上来,看着多格撤退,赞叹不已,“攻势击破,撤退有序,多格此人,真不易对付!”
朱治山看着多格撤军的阵势,就知道多格用兵,远高明于自己,就收起了骄傲的心思,也不插话,虚心的听着花无意与罗桐说话。
罗桐虽然胜利,但脸色却看不出兴奋,蹙眉道:“多格并非是败了,虽然哈阔台死了,但也不会让多格如此忌惮,依我猜想,多格今夜用兵,在于试探,不在于攻城,绞杀哈阔台,不过是个意外。”
花无意头,说道:“难道多格这么快就看出端倪来了?此子果然非池中之物。”
罗桐道:“看着吧,从明日开始,多格必然会变成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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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格返回玉林,也来不及卸甲,就知道塔塔,将哈阔台之,以及罗桐守城之事,向塔塔描述了一遍。
“哈阔台死了?”
塔塔听着,心疼的要命,狼和、哈阔台都是突厥排名前十的勇士,一夜之间,两人身死,这士气该低落到什么程度?
多格招呼亲兵为他脱去盔甲,拿出地图,放在桌子上,凝望地图,说道:“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中原人有句古语:将军百战死!哈阔台、狼和死了,倒是不可怕,我害怕的是花如玉如此布阵,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塔塔眯着眼睛,接口道:“王爷有什么想法?”
多格指着地图,口如连珠似的说道:“花如玉率领的铁甲营有如此战力,为什么初期战力生猛,不惜死战,攻入北疆突厥草原之地?”
塔塔想了一下,答道:“结合现在处境,花如玉那么做的目的,应该是故意将突厥所有的士兵吸引到北疆来。”
“吸引到北疆来做什么,决一死战吗?”
多格烦躁的挠着头皮,“可是花如玉根本没有决一死战的意思,她在示弱,可她为什么示弱,甚至不惜连着放弃了五所城池,甚至不惜让五所城池的百姓无家可归?”
塔塔深思,答道:“唯一的解释,就是花如玉想要在大燕境内与王爷决一死战。”
“不!完全不对!”
多格摆手,否认道:“如果花如玉真有与我在大燕决战的心思,又何必夸张的损失五所城池呢?一所足矣!”
塔塔一脸沉默,盯着地图看了良久,脑中灵光一闪,一拍大腿,惊讶的说道:“难道花如玉是为了引着王爷远离突厥草原?”
“恩?”
多格急忙仔细看着地图,“从玉林城,到突厥北疆,共有五百余里,数万大军若要撤出去,恐怕需要三日,而花如玉占据了松原,则掐断了我军返回突厥的退路……”
塔塔接口道:“花如玉为什么要切断我军返回突厥的退路?”
“为什么?为什么?这又是为什么?”多格与塔塔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难道有奇兵突袭突厥?”
只是这一个猜测,让多格、塔塔吓出了一身冷汗。
多格心潮涌动,指着地图的手剧烈颤抖,声音都有些发颤,“没错,正是如此!花如意示强,引我突厥全军出动,而后示弱,不惜下血本,连着弃掉五城,引我方大军远离突厥,然后杀个回马枪,占据松原城,踞城死守,阻我大军返回北疆,而这时,却有另外一只大军深入北疆……”
听着多格分析完,塔塔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的解释,这个花如玉,如此yīn险,我们果然是小瞧了她!”
多格自己分析过后,都不由得一阵后怕,懊恼之际,围着屋子团团乱转,自言自语道:“可是,这只奇兵从哪里来?除了北疆之地,也没有一处可以偷袭突厥的路口啊?这委实匪夷所思。”
塔塔道:“会不会花如玉会分出一只奇兵,直。插突厥?”
“绝不可能!”
多格否认道:“花如玉兵力受限,若真是分兵奇袭,恐怕她连松原城都守不住?而且,奇袭突厥,深入千里,是需要有极大的胆量、野心、以及一往无前的魄力的,他们之中,除了花无意、花如玉父女,谁还有这份担当?”
塔塔接口道:“花无意虽勇,但已年迈,必无法持久,而花如玉身为主将,一旦率军奇袭,那松原城自然也南以保全,如此,说来,奇袭之人,另有他人?而且这人还会极为厉害,进攻的地也更为蹊跷?”
多格呢喃自语:比花如玉、花无意还厉害?大燕还有比花无意、花如玉更厉害的人吗?
有!
还真有!
“陈小九,难道是陈小九?”
多格脑中闪烁出陈小九的名字,那一瞬间,只把他吓得腿都软了,急忙转身过去,盯着地图死死的看。
塔塔摇头道:“陈小九?那不可能吧?根据可靠情报,陈小九不是乘船前往倭国搅动时局去了吗?”
乘船?
多格死死的盯着地图看,忽然看明白了什么,一刹那间,心中冷如冰窟,指着地图,失魂落魄的对塔塔说道:“我明白了,陈小九是乘船从倭国出发,由海路缓行,乘风破浪,于阔江登上突厥东南之地,由此直。插首府苏台!而花如玉镇守松原,断绝我大军回援,其意正在于此!”
塔塔望着地图,吓得全身僵直,喃喃道:“完了!真的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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