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又下了一夜,天色仍然很阴,到早晨时,雨势变小,小镇的街头已积了很多的水。龙腾小说 ltxsba.com有人正从院子里用盆子往外淘水。
徐长风选的这所房子,有很高的基石,院子里没有存水,白惠穿了双雨鞋走上了街头。她看到有小学生模样的孩子们背着书包带着雨具踩着泥水从家里出来向学校走。白惠想起了她曾经教过的那些学生们,想起了单子杰,不知他那边怎么样了。
徐长风去了招待所那边,白惠已经好几天没去过那儿了,她边走边瞧地就走了过去。
招待所的门口站着一道挺拔的身影,一身休闲的衣装,脚下的旅游鞋,略有湿泞。白惠看了看那人的脸,眸光定了定。
“楚潇潇?”她喊了一句惚。
楚潇潇正两手插在裤子兜里,浓眉深敛若有所思,此刻听见白惠的喊声,抬了眸,看了看眼前多出来的女子。
长发披肩,素裙及膝,脸如皎月,盈盈而立。
“白惠?温”
他迟疑一刻向着白惠走过来。
“楚潇潇你怎么在这儿啊?”白惠的眸中难掩惊喜。自从那次楚潇潇送她去医院包扎伤口,白惠对楚潇潇,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楚潇潇沉呤了一下,正想开口说话,楚乔已经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对着弟弟喊道:“潇潇!”
白惠看看楚乔,她也认识楚潇潇吗?蓦地,她的大脑里有白光闪过,楚潇潇,楚乔……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明亮的眼睛里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
“没错,我是她弟弟,楚乔就是我唯一的姐姐。”楚潇潇沉呤一下说道。他脸上的神色告诉白惠,这绝不是玩笑。
白惠脸上白了白,半晌才道:“哦,原来如此。”
她拿着雨伞低头从楚潇潇的身旁走了过去。楚乔唇角轻勾,轻哧了一声。
徐长风好像在开会,会议室的门关着,里面有熟悉的说话声传出来,白惠没有进去,而是站在了外面。天色阴得让人心口发闷,不时地会有一种慌慌的感觉窜过心头。白惠敛了眉目,想起了当初和楚潇潇一起吃牛肉面的情形,他看起来那么随和可亲,可是他,竟是楚乔的弟弟。
白惠发现,自己真的笨得可以。天色好像越来越阴,她胸口的滞闷,越发的厉害了。
一道闪电骤然划过天际,接着轰隆隆的声音在耳边猝响,白惠的心神突然间猛跳。她的手捂了心脏的位置,她的心脏毫无规律地猝跳,让她的脸色猝然间变白。
“长风!”她忍不住喊了一声,手臂扶着墙,身形靠了过去。
徐长风正坐在临时组成的会议桌前,此刻脸色一变,人已经站起,越过自己的属下,和几个镇里负责工程方面的人,向着外面大步走去。他一把拉开了会议室的门,看到了脸色苍白的妻子。
“你怎么了?”他一把扶住了白惠的肩。
白惠的手还捂着心脏的位置,脸上白得像纸。“不知道,心好慌啊!”
“我扶你去休息一下。”徐长风揽住妻子的肩,扶着她走去了原先的那间宿舍。
大雨又下了起来,闪电一道接着一道,一声炸雷过后,天空一下子黑了下去。大雨瓢波一般,从天空波下。白惠捂紧了自己的心脏,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慌源于何处,只是神色紧张地,攥紧了徐长风的手臂。
约摸半个小时之后,黑暗的天空又亮了起来,大雨又停了。有人跑进了招待所,“不好了,不好了,那边的山塌了。”那人显然是受了惊吓,说话都语无伦次的,“山塌了,埋了人了……”
那人的喊声一句一句敲击着白惠的心脏,她的心又是骤然一跳。徐长风已经迈步而出了。她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拉开/房门看过去。只见招待所的几个人围在一起,一脸的惊惶失措,有镇上的干部匆匆走了进来,与徐长风说着什么。白惠心跳得厉害,一种莫大的,前所未有的恐惧和不安将她的心紧紧地揪住了。她忽然间想到了单子杰。
“镇里马上就派人去救援,徐先生,你们的人暂时不要到处走动了。”那人说了一句就转身往外走,行色十分匆忙。
“长风,哪里出事了?出事的是哪里?”白惠一把攥住了徐长风的手。
徐长风犹豫了一下才道:“是单子杰的学校方向。”
白惠的脑中登时一晕,“我要过去看看!”
“你不能去!”
徐长风一把将妻子的手臂反攥住,“白惠,那边山体滑坡了,很危险。”
山体滑坡,学校那里吗?白惠的身形猛地一颤。
“那我更要去了,单子杰还在那儿呢!”
“那边很危险白惠!”
“我不怕,我要去!”白惠脸色全白,眼中一片惶惶。徐长风眉心紧敛,她的样子让他不忍心说不,“好吧,我们跟镇里的人一起过去。”
通往那所学校的路不是一般的难走,原先弯弯折折的小路,湿漉泥泞,大雨不停地下,淹没了人们的视线。白惠的手被徐长风攥在手心,脚下湿滑,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路上时而就可以看到从山上落下的泥砂。有断树残枝横在眼前,徐长风扶着妻子从那些断树残枝间走过,中午时分,学校远远在望,但是入目所及,却又让白惠大脑骤然间空白。
那几间仅有的教室只余下断瓦残垣,大量的泥砂碎石遮住视线。原先她和单子杰住过的那两间宿舍更是被泥砂覆过,零落的石头滚得到处都是。几个学生家长和大队干部模样的人正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试图在寻找着什么,有哭天抢地的声音传过来。
她的呼吸陡然间一滞。
“单子杰!”她忽然间向着那片废墟跑过去。
“白惠!”身后徐长风的声音急切而担忧。白惠跌跌撞撞地向前奔跑,脚下遍布泥砂和碎石,还有残枝挡路。白惠只顾向前跑,脚下被一块石头绊到,人扑通就摔了下去。
“白惠!”徐长风大步奔了过去,将他的妻子抱住,“白惠这里危险!”“我要去找单子杰,长风,我要去找单子杰……”白惠抓着徐长风的衣袖,眸光里全是泪。她的话未说完,人已是呆呆地定住。
但见乱石堆积的泥砂中露出一角衣衫。
蓝色的,牛仔的布料,洗得发白的牛仔布料。白惠忽然间扑了过去,发了疯地,两只手用力地扒拉那片泥砂。
“单子杰!单子杰,是你吗?”
“单子杰,是你吗?单子杰!”手指处传来清晰的疼痛,她顾不得,只是用力地扒拉那些石块,“单子杰!”她喊着,眼睛里好像流出了血。
“白惠!”徐长风一把攥了她不停舞动的胳膊,“白惠你清醒一,先离开这里。”
“不,不!”白惠执拗地挣开徐长风的束缚,两只已被石头碰破的手流着血又伸进了深深的泥砂里。
救援工作已经展开,据说山体滑坡出现的时候,这里刚刚上课。因为大雨,学生不多,但课程还是照样进行了。那些学生的家长们已经急得疯了一般。哭天抢地的声音呼啸过耳。
白惠的理智早已在看到眼前的满目疮痍时失去,她哭着,挣开徐长风的束缚,拼命地用她柔弱的手当工具用力地挖着那些砂泥。
那角蓝色越来越清晰,一只男性的手臂露了出来,苍白的、带着血痕的,五指蜷曲,紧紧地扣进手下的砂泥。白惠啊的一声大叫,眼前登时陷入彻底的黑暗。
“白惠!白惠!”徐长风一把抱起了趴在地上的妻子,她的脸上惨白如纸,身子像是一片飘落的树叶一般,没有重量。
单子杰被人从泥砂里挖了出来,他的一只手扣进泥砂,一只手伸着,在他的不远处,又相继挖出了三个孩子。各个衣衫裹满泥砂
现场当时天昏地暗。
白惠醒来的时候,外面大雨如注。滴嗒的雨声敲打着冰冷的窗棱,她已经置身于徐长风租来的住所。她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幕,她想起昨天,单子杰还来过。他给她烧火,她炒蘑菇,末了,他们又一起出去吃饭,后来,他骑着车了回学校,可是这竟然成了永别。
白惠哇的一下哭了出来,“子杰……”
单子杰的葬礼就在三天之后,因为他父母双亡,没有亲人。参加葬礼的只有白惠,高燕和李一飞,还有徐长风及其属下,镇上几个干部,教育局的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