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折转回来,随妈往学校走的时候,我在扭头看他们,他们3个也都在边往前走边回头看我们,家华还在挤眉弄眼一个劲地向我做鬼脸……好像在笑话我象个离不开妈的小娃娃似地,但更象在用动作和表情调侃我怎么会有一个卷头发的母亲。更多小说 ltxsba.com
也是的,从蒋场到武汉,我为什么就没有在意人应该长什么样的头发呢?细细一想,好像看到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长的要么是黑的、要么是白的直头发,不象现在满大街的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头发。为什么那个时候单单就妈妈一个长着满头的卷发呢?后来听说妈刚参加工作的时候,领导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不准留卷头。卷发又怎么了,黄头发又怎么了,不都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吗……我嚼着口中的饭,胡乱的想法好像比口中咬碎的米粒还多……
“人呢?”李老师突然意思到什么般地,身前身后直查探,我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看到了她发现我时欣慰的眼神,和想避开我和妈单独谈大人话题的表情。
“人呢……”话好像是挤满她脑子的疑问和担心,从李老师嘴中无意思中流出来的,又低又微,说着又转头瞄了就在她身边不远的我一眼,好像生怕我突然间消失掉,又担心我离她太近;显露出示意妈,跟随着她往西排和南排教室的空隙间移动,好象有意在避开我,离我远一,不让我听到她与妈的对话似地。
我身不由已般地慢慢随她们开始移动啊……
但她们移动得更快一些了,我更明白了她俩的意图,知趣地停下来,她们还在一躲一闪般地移动、微微地挪着,快速地瞄了我好几眼后,才停了下来。所谓大人说话小孩子听,大人放屁小孩子嗅嘛——妈是这样对我说的。大人有好多话,好多事是不想让小孩子知道的,也许大人们认为有些事情小孩子知道了反而对小孩子不好吧,这个在我做父亲后也是这样做的了,哈哈。所以,我就停了下来,让他们去说吧,只是隐隐地感觉到李老师所说的“那个人”与我有关,也许就指的是我……
她们越谈好像情绪越激昂,间或还发出几声叹息,营造的气氛让我越吃越没有味口,直到把我搞得驻着筷子东瞧瞧西看看起来。
“驭!驭!驭!”一个瘦弱的40多岁的农民手中扬着一节细竹根,慢悠悠地从北边教室靠堤坡的巷道口,赶着一头拉着一个大石磙的水牛走了出来。随及他身边围上了几个男孩,好像是拥着他似地走到操场中。
“驾!驾!”他握着拴着牛鼻的绳子,开始压操场,孩子们在他后面,蹦啊,闹着。我生活在蒋场,这种雨过天睛后压场地的方式,我常见到:在粮店和供销社的场地上、在蒋一读一年级的时候、在粮店后面蒋二大队的新禾场上我时常见到,为的是压结因下雨而有疏松的泥巴场地。
我回过头看看,见妈说得比牛拉石磙还带劲,双手开始在李老师的面前打起手势,比赶牛人手中挥舞的竹鞭欢快得多了,而李老师一个劲地着头……
一串金属摩擦、碰击发出的“吱咯”混响声起,接着就是“贺!”的一声哄,我转过头,看到昨天欺负我的那个大同学手握着一个好粗的铁丝做成的直柄勾,勾推着一个同样粗铁丝做成的,高到他腰际的大铁圆圈,已经快步走到了操场中间。跟在石磙后面的同学鱼似地迎着他跑过去,操场上更活跃沸腾起来,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大男孩好像受到了鼓舞,开始扭动着铁环在操场上跑起来,那样子是既得意、又开怀,操场上、走道上的学生们越来越多,好多女生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圆铁环为什么会滚动着向前走呢?我转过身面向着他们,直勾勾地盯着看……
“跃进!你给我滚出来!”好大的一声呵!是陈校长从中年农民赶牛来的巷道跑过来高声叫喊。
跃进抓起铁环,折着跑离操场,操场上的学生一哄而散,我也下意思地往母亲与李老师说话的边角上退,生怕我所在的位置在陈校长严禁进入的范围之内。
“陈校长来了,我们去和他说说杨俊的事吧?!”李老师在我身后的说话声才让我止住步,我转过身,李老师的头已转向了陈校长。
“我要上班去了,您去说吧。”说完,转向我:
“把把缸给我带回去。”
“你还没有吃饭呢,你看我,都是我的不好,拉你说这些。”
“哪里!”妈说着快速转身顺手就掠过我的饭碗,我几乎就没有看清她的脸:“我走了!”说完转身就走。
“心放宽一!要吃饭!”李老师向妈喊着说。
“碗中还有饭!”妈说话的语音和语气,好像是饥饿者发现了食物的欣喜,也许李老师的喊话充耳没闻,狼吞虎咽吃我没胃口才剩下饭的样子,使她匆匆径直朝西、南墙的夹道走去的步伐都有些杂乱、颠簸。也许她是不想我、也不想被别人看到她软弱、气恼的脸,更不愿意让人看到她吃剩饭的馋相吧,但从她的腔调中,从她有歪、有乱的步履中,我感觉到了她的伤心,一股说不出来的心酸直扑我的心田。
我慢慢地转过头向着操场,眼睛模模糊糊地,人啊、物啊、牛啊都象一幅虚幻的浮相,在我眼前晃晃荡荡……
“杨俊!”……“杨俊!”……“杨俊!”我听到李老师在喊我,一声高过一声,但我站在原地好像回不过神来,没有动弹也没有回答一声。
“在喊你呢,你这个娃是怎么搞的呢!”李老师语气中带着埋怨,抓着我的左膀用力一拉:
“都喊你好几声了,是不是妈一走,心思也随她去了?!”
我被她拉过身来,睁大眼睛抬头看到了她鼓囊着的嘴巴:“跟我到陈校长那里去,你下午都要上二年级了呢!”说话的样子好像我根本就不够格跳级似地。
“是不是害怕了?”她牵着我走的时候语气缓了下来:“怕上二年级就在我的班里,中午我对陈校长说过了,准备让你当学习委员!”
见我没有吭声,她停下来:“你说话啊!”
“走走走!还是按你妈说的办吧!”她迟疑一下又拉着我走:
“跟不上再回来!”自语着:
“到时候回来就当不了学习委员了!”
“刚还看到他站在渠道那边的,人呢?”她把我带入操场后,抬头东张西望起来,也许她刚才在和我母亲说话没有注意到陈校长呵散操场中的学生吧。
我环顾一下操场,没有看到陈校长,发现有好多双眼睛正看着我们呢。赶牛拉石磙压操场看来已经不是同学们关注的焦了,随着牛缓缓地走动,木制轴栓与石磙两头轴孔摩擦发出的,单调而剌耳的“吱呀吱呀”声显得格外响亮、刺耳。
“在那边!”李老师终于发现了她要找的人,说着拉着我往北教室中间方向急走,我朝着我们走的方向看去,见陈校长正背着双手默着脸朝我们走过来。
李老师拉着我迎着陈校长小跑起来,还有一段距离她就开始喊了:
“陈校长!有事对您说!”那样子生怕陈校长又会消失一般。
陈校长没有答应,在操场北边不远处相遇,靠得很近的时候他才压低声调说:“我刚把学生赶出操场!”
李老师有窘,白晰的圆脸也泛起的红润,她放开我的手,双手在腹前交替地相互捏着。
“什么事?”陈校长脸色开朗了一些,也许他从李老师的神情中看出了她已知错认错,语气也柔和起来。
“杨俊的母亲中午来找我了。”李老师有些怯懦地说。
陈校长没有吭声,而注视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她说要让杨俊上二年级……”欲言又止。
“到办公室去说吧。”说完转身向老师公办室走去。
我看看陈校长的背影,又看看李老师,接着慌乱地在四周环视,看是否能发现春华们的身影。。。。。。
李老师看看我,有些迟疑地转身迈出一步后,又转过身来牵我一把,瞬即又放开手,身子向着我,头却偏向陈校长走的方向,急急忙忙地询问道:
“让杨俊也去吗?”
“让他一块来吧!”陈校长向后瞟了一眼说,继续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