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弟弟脱衣上床,棉被虽然厚厚的,让人都觉得有一儿压迫感,可刚钻进被子时却只感觉到冰凉冰凉的,我和弟弟一人一头,和平日一样,扎紧被子,紧缩起身子,快速地搓手,然后相互用脚对搓着。龙腾小说网 ltxsba.com 进行着冬日里紧张地被褥中的睡前准备活动,隔壁粮仓的鼠叫声,与母亲在外堂屋洗的声音都还是能够听得到滴,只是鼠声大一些。。。。。。
在我的记忆中,过去冬日的寒风好像远比今日的大得多,冬日也远比今日冷得多。当听到屋外风声起时,人会不由自主地缩得比没风的日子更紧一些。。。。。。
母亲和往日一样,上床前便吹熄了油灯,房间突然一片漆黑,一阵恐惧感扑将过来,比黑暗降临得更加猛烈,当母亲的脚伸到我的脖部时,我用双手紧紧地抱住,又温暖、又安全,简直就象抱住了一个降妖驱鬼的法宝一般。。。。。。
弟弟不动了,卷缩成一团,面向着母亲,我也卷缩着和弟弟习惯性的弓形向相,两个小屁股贴在一起,我好像能感觉到时间嘀哒嘀哒地伴随着风声流过,隔壁的鼠声不知道为什么,显得特别地不安稳,比平日清晰得多,跑啊、叫的!
母亲间或慢慢地活动一下双脚,也许她被我抱的时间长了,双脚感觉到不舒服吧。。。。。。
野猫的声音在远处凄惨地一声长鸣,虽然我都听得出没有一儿捕捉鼠的意思,可仓库中的鼠声还是会沉寂一下,猫声停一会,鼠声便接踵再起。弟弟好像睡着了,好久没有动一下,可我仍然在高度警觉、紧张之中。。。。。。
“你怎么还没睡?”母亲的声音很低沉。
“睡不着。。。。。。”我回答着。
“明天还要上学。”
“我怕。”
“怕什么?”
“不知道。”
“有什么好怕的?”
猫好像上了我们的屋,听得见屋上有走动的声音,走过我头的上方,向东端走去时,屋上传来一声烦躁的猫叫,隔壁的鼠声咔然而止。。。。。。
过了好一会,母亲侧身向外时,我松一下手,让她的又脚挪位,接着又紧紧地抱上:
“您上灯吧!”
“灯干什么?”
“我怕。”
好一阵子过后。。。。。。
“您灯吧。”
“还没睡?”
“我怕。”
我感觉我的声音好像一次比一次害怕,接近请求,接近凄凉。。。。。。
母亲终于起床了,划上火柴,上灯,小小的,灯光比火柴棒燃起的亮光还暗得多:
“这样行吗?”妈用比划火柴的响声还小的声音说。
“再大一。”
大一,接着又变小,翻来覆去的:
“只能这么大了!”
微弱的灯光,可以看到发黄的蚊帐,模模糊糊地能看到蚊帐内的一些,我踏实了很多,不再有惊心到发颤的害怕感。母亲没有说过她怎么感受、理解蚊帐,但我下意思里感觉到她和我的感觉差不多吧,冬日总是赶着晴天洗,有时不等干就急忙罩上,息息相关生活在一起的人,可能更有一种共同的体验、默契,是语言无法达到的,那种信息交流的畅通。我也从来没有告诉过母亲,我对蚊帐的体味——其之所以叫蚊帐,可能是因为它主要是夏天罩上防蚊虫的,但冬日罩着却给我以一种安全感,取下洗,等待着它凉干的夜里,闭上眼睛就有一种置身旷野之中的感觉。。。。。。对了,我家的蚊帐还兼有一种遮防屋上掉下尘渣的作用呢。
在我的记忆中,从这天开始,以后的好多年里,我就只能在灯光下入眠了。。。。。。这一夜,我至今还记得,整夜,不知道是醒是眠,脑子里、眼前都是地震啊、逃乱啊、即将死去的人在呼叫和在嚎叫着的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