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内,灯火摇曳。龙腾小说 ltxsba.com[〈 <〈
李自成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眼睛望着面前大顺的文武高层和心腹重臣。白天,为了招降孙传庭而做出的一番举动,结果以孙老先儿大骂数千降臣,让整个场面变得颇为尴尬而不得不收场。
命人择地将孙传庭好生看管起来,李自成便召集手下文武重臣议事。眼下的事情千头万绪,虽然进了京城,可是,天下并不是传檄可定的局面。
别的不说,与京城近在咫尺的通州,便是刚刚拿下来,虽然缴获了不少的粮米漕船,可是,以京师这座大城的每日消耗,如果不能保证粮草稳妥供应,不要说市面不稳,便是军粮都不好筹措。
可是,东面的天津,却也是一个烧红了的金元宝,拿在手里烧手,若是丢出去又舍不得。这里,财富众多、人口密集不说,更是南漕海运的接驳转运之地,只有拿下了这里,才好同南方的那位爷商量粮米诸事。
虽然一路东征以来缴获极其丰富,但是,南北征战多年的李自成、刘宗敏、李岩等人很清楚,手里哪怕有一亿两白银,在这饥荒年月,也不如有一亿斤粮食来得心里安稳。
“此事还应该由高将军和子宜将军前往才是。”牛金星虽然眼下不是大顺的丞相,可是,燮理阴阳的人臣派头却是极足的。他口中称呼着高一功和吴汝义的字,手中捋着打理的异常精顺的胡须,眼睛含笑望着高一功与吴汝义两个人,
这二人,却是一直以来闯营与隆盛行打交道的代表。
但是,当初通州与隆盛行的谈判却是不欢而散,而且,朝阳门外京营的撤退,又是与隆盛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牛金星此时让高一功、吴汝义去和隆盛行谈判解决粮食供应问题,这不是摆明了挖个坑去逼着高吴二人往里面跳?
吴汝义倒也罢了,高一功可是大顺的老臣,本身又是国舅的身份,自然不会把牛金星放在眼里:“早若是想到了此时的艰难,为何当日不肯留下一丝余地?到了现在,却让本官和小吴两个去为难?”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也!”宋献策也在一旁开口。“当日高将军与小吴将军去通州八里桥与南中商人谈判之际,我军对京师合围之势未成,自然要虚与委蛇的与他接洽一番。”稍稍停顿了一下,宋献策又道:“如今陛下已经驾临京师,天气正值隆冬,如果不能保证军需民食,如何显出新朝天子气象?如何让天下黎庶安心?”
宋献策这话说得很现实。如今天气寒冷,加上又是李自成的大顺军刚刚进京,如果因为粮食和煤炭等生活物资供应出现了问题而每天都有贫民冻饿而死,大顺的脸面上须不好看。如何去招抚天下州城百姓?
宋献策已经将与南中方面接洽,从根本上解决北京的生活物资供应问题上升到了政治高度,这自然而然的让在场众人无形之中提高了对此事的重视程度。身为大顺丞相的李岩也在座位上表了自己的看法:“眼下不仅仅是过冬的问题,马上就要开春,开春之后就是一个春荒。总不能一边向各地出招抚的圣旨,一边又是饿殍遍地,流民千里吧?”
“林泉,你是咱们大顺的大管家,你就只管说这个事该怎么办好就是了。”刘宗敏揉了揉额头,这些事情困扰的他有些头疼,真真比上阵厮杀来得还要麻烦。
“孟子云,大而化之谓之圣。老子又云,天不变,道亦不变。圣贤之言,调过来说就是天变了,道也要变。要随着大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如今,天地新开,我们的道也要变化。这个和在战场上打仗是一样的,敌变我变。”
“还是林泉是大学问人!一下子我就明白了!刚才你说的什么老孟,我根本就没听明白,不过,后面的话我听得清楚明白,如今天变了,咱们的道也要变了!”刘宗敏咧着嘴笑了笑,眼睛看着高一功,“一功,你和小吴再辛苦一趟,往天津走一遭如何?”
“汝侯,高将爷和小吴将军往天津去,却不是走一遭那么简单。以本官看来,此事虽然说是商谈粮草物资供应之事。但是,较之以前与南中商人的历次商谈都有所不同。”
李岩缓缓的为众人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在他看来,此时与南中商人去商谈对京师的粮食等生活物资的供应问题,从某种程度上是要南粤军承认大顺朝廷为中央政府。这和之前攻打京师时两家的唇枪舌剑又有所不同,那个时候是担心崇祯南逃,借助南粤军的兵力和江南的人力物力财力同大顺军相抗衡。但是如今崇祯已死,太子被降臣献出,并且封为宋王。那么,下一步便是招抚各地的明军残部,尽收天下州郡。
但是,天津此时便是和当初的通州一样,是一个横亘在大顺朝廷面前的大钉子,无论如何,不管采取何等手段,使用何种形式,都要将这个钉子去除。
“大家都晓得,天津不光是南漕海运的转运地,他还是明廷设立的卫所、巡抚衙门所在地。更有天津商贸区这个国中之国的存在。财富人口众多,倘若是不能为我大顺所有,而是转而与山海关方向的明军关宁军部呼应,那么,无异于有人在我等卧榻旁虎视眈眈的举着一口利刃,令我等寝食难安。”
所以,为了让大家能够安安稳稳的在北京城里筹划大顺平定天下的大计,天津这个大钉子,都必须要去掉。
但是,是凭借武力硬生生的拔掉,还是将这个钉子调转过方向来,成为自家狼牙棒上的一根尖刺,就要看大顺文武的手段了!
但是,如果要将盘踞天津的京营残部赶走,将在那里的商贸区收为己用,想要达到这个目的的话,大顺文武们很是恼火的现,有一个大问题是无论如何也是无法回避的。
“我大顺如何处置南粤军?”
打,固然简单利落,可是一旦炮火响起,局面就变得很难收拾。别的不说,断绝了南中的各种物资供应,大顺的局面就会立刻呈现出很尴尬的境地来。粮食,武器,铠甲器械火药,药品布匹,哪一样不是大量采购的?
“一功,这几便和小吴两个准备一下,前往天津,招抚那里的前明官吏将领。告诉他们,只要愿意为我大顺效力者,文官朕必量才录用,武官依旧带兵便是。”
“至于说南中商人所建的商贸区,待天津官员归顺之后,不妨再徐徐图之。但是,在此期间,不要去骚扰他们,免得打草惊蛇。”
李自成的话算是为大顺如何处理与南粤军、南中商人的事情定了一个调子,先将天津地方官员招抚过来,切断他们与辽东明军的往来联络。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整个天津都变成大顺的了,区区一个弹丸之地的商贸区,又能如何?
在场众人无不点头称是。
为了弥补眼下事务繁多,人手严重不足的局面,牛金星建议应该尽快加录用京城之内的前明降官,理由是他们政务熟悉。对此,李岩也表示赞同,不过,他向李自成建议,此事应交给目前正在山西一带为大顺军处理后方诸事的伍兴来办理。
对此,李自成也是都点头同意。于是,一道召伍兴入京办事的旨意飞马出了京城,往山西去了。
高一功、吴汝义二人去筹划招抚天津军民官吏之事不提,牛金星未曾尽如己意,也只得暗自在肚子里去咬牙下功夫。
武英殿内只留下了李双喜和罗虎二人。
“如今咱们也进了北京城了,你们两个小家伙也都是爵爷了,朕也该给你们娶一房妻子,好让你们给朕生几个孙子。”殿内的气氛随着李自成亲切和蔼的话语,顿时变得十分柔情融洽。
“父皇,娶媳妇这个事自然听您和母后的意思。可是,方才牛先生说要尽快录用前明降官,儿子觉得颇为不妥。”罗虎望着殿外渐渐黑下来的天色,将楼台殿阁侵蚀的只能勉强看得出一个轮廓,宫内的太监和御营官兵们开始在各处掌起灯火。
“此辈在我军入城时的作为,父皇都是看在眼里了,此辈收崇祯提拔,吃着老朱家的俸禄,受着老朱家的恩养,可是老朱家有事的时候他们却是这个德行。父皇,您觉得他们如此的背叛故主,就能对咱们大顺忠心不二吗?”
“朕当然知道!所以朕才要招揽孙传庭!也才任凭孙传庭百般辱骂此辈!”李自成的眼睛里射出了一道不屑的光芒。
但是,大顺朝廷的高层们,不论是永昌天子还是丞相李岩,总制刘宗敏,军师宋献策和牛金星,做梦也想不到,这些降人们忠心未必有,帮忙更不要指望,可是,帮倒忙添乱却是个顶个的好手。
大顺控制北京已经七天了,杀人抢劫放火都已经渐渐平息,虽然没有南中那样的专业警察,但是久经考验的顺军精兵执行了类似的任务。而且为了讨好新政权,北京的官绅也难得的勤劳有公德心起来,自觉的雇佣人清扫自己周围的街道,所以一时间,北京这座历史古都,难得的变的整洁有秩序。
面对着整洁干净的新北京,小资以上的人群自然不会甘于寂寞,他们或三五人赏雪吟诗,或七八人流连青楼楚馆。周钟自然也不会例外,他约了几个好友,一起赏梅吟诗,畅谈天下大事。
周钟如今在北京城里可以说红的紫。李自成的智囊牛金星对他也深慕其名,当魏藻德等一批故明高官削尖脑袋想在李自成新政权中混个一官半职时,牛金星主动向李自成推荐了周钟。牛金星为了给新政权制造舆论,令周钟写了两篇文章,其中一篇便是给李自成上的劝进表,周钟极尽吹捧之能事,认为李自成“比尧舜而多武功,迈汤武而无惭德。”投桃报李,为了感谢牛金星的一番引荐之恩,周钟特意投了门生帖子,拜在了牛金星门下。
也正是因为有这几层关系,在这些前明官员眼中,周钟已经是新朝显贵了,不久便将平步青云,因此是恭维之词不绝于耳。
不过有一个规律,恭维的话说多了,就会有人说不好听的了,只听其中一人说道:“周兄,最近的舜天时报看了没,这帮南蛮子胆子可够大了,公然在报纸中说,闯逆入京,仕子多附逆,敢战者,唯京营与内操新军。尤其是内操新军,竹杆胡同之战,堪称惊天地泣鬼神,可为天下英雄典范。这种大逆不道的文字,公然见于报端,并且其他版面还有人附和。另外昏君崇祯之死本来是大快人心的好事,我们都是摆酒庆贺,唯有南蛮商人一律白布戴孝,哀悼三天。这种事,周兄可不能不管啊。”
周钟闻言略微有些不信,他疑惑的说:“昏君崇祯已经自绝于天下了,哀悼他能有啥好处?要说给那些阉狗说两句倒是还能理解,因为他们之前就在海关的事情上多有勾结。当属兔死狐悲之举,至于说为昏君吊孝之事,该不是只是个别人随意为之吧?”
这人连忙说:“周兄,绝对不是几个人随意为之,我这几天转了一圈,我能看见的南蛮子商铺,全都是如此。”面对友人言之凿凿的话,周钟也不得不相信,他想了一下,略有犹豫的说:”这事虽然大逆不道,但是陛下有明令,官军将佐需严守纪律,不得对南蛮子的商铺无理。因此我虽然想为君父分忧,对此辈不识进退之人薄施惩戒,但是苦无手段。“
听了周钟的话,其他人出了一阵哄笑,其中一人说:“周兄,当着明白人不说假话,我等圣人子弟,还会缺乏手段?兄弟还记得姚江黄孝子否?我们学他不就行了。不瞒兄弟你,我们几个人已经商量好了,找几十个义士,成立了忠顺社,但凡是胆敢给崇祯戴孝的南蛮子商铺,一律砸毁。至于舜天时报,那就更不能放过,要吾等亲自去。将里面的诸多异端邪说一一以火焚之,方消我等心中之恨!”
周钟道:“这个。。。。。。不太好吧,吾等都是读书人,怎能为此市井流氓行径,还是当先礼后兵才好。”
这人冷笑了一声说:”周兄,到了这个时候,你与此等犬彘不如的东西还讲什么君子风度了,再说了,古之君子不也对仇人食肉寝皮?这些年,南蛮子的报纸与我等来说,胜过杀父之仇。自从江南时报开办以来,报价日廉且不限文笔,且不说那为秦始皇翻案买好的马士英,就连贩夫走卒都大放厥词,公然骂吾等名为仕子,实为虱子,只能寄生饮血,不能为天下谋一丝利。这等有辱斯文之言,频繁见于舜天时报,若无南蛮子纵容,岂能如此?周兄,说句大实话,吾等非是为自己砸报馆,我们是为天下读书人争一口气。”
周钟闻言低头不语,半晌才说:“所谓君子远庖厨,这等事毕竟不光彩,吾等远远观之即可。”众人一听顿时欢欣鼓舞,于是,一场针对南中商人的暴行开始了。
很快,北京城又重新冒烟起火,江南时报、舜天时报等报馆被砸,伙计被殴打,百十家出售南中商品的商铺也普遍被砸。京城之中的青皮混混们乘机砸开商号将那些往日里觊觎已久,垂涎三尺的贵重商品洗劫一空。当然,南中商人伙计也不是好相与的,可惜单独的商铺难以对抗少则数十多则数百的暴徒,因此他们很快就选择了联合。
在南中商社的主持下,多数商人伙计选择聚居在了东江米巷,同时将手中的武器集中,由各家商号接受过军事训练的青壮年掌握,成立了联防队,在巷子口筑起了街垒,作为防御设施。同时派人出城往天津去送信求救。
少了南中商人这个商品来源,一时间,刚刚被大顺占领的北京物价顿时翻着跟头向上涨,城内人心惶惶,都生怕一个不小心,一场大战重新展开。这种情况,大顺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但是一方是对大顺至关重要的南中商人,一方则是大顺需要收揽的仕子,对谁都不能轻易下死手。
所以,大顺天子李自成考虑再三,决定让牛金星出面去劝和,报馆暂时停办,对于南中商人的损失,大顺一律加倍赔偿。对闹事的人,凡是仕子一律教育为主,市井流氓则一律明正典刑。同时,刘宗敏也下令城中加派兵马,增大巡逻密度,遇到有在街头闹事打劫滋扰百姓者,无论军民,一律就地正法!
命令下达之后,气氛很快有了缓和,可惜,正如墨菲定律所说,坏事从来都是接二连三的赶场子。
就在北京的南中商人刚刚被安稳下来的时候,天津却出事了。听说北京生了这样的事情,李沛霆顿时蹦了起来。
“真真是天助我也!该是主公气运到了!”
第五百四十四章一战而溃
高一功和吴汝义带着招抚、谈判两项大使命往天津方向而来。还不曾抵达天津,在永清、廊坊一带便已经有风声传来。
天津绝不投降!
天津卫城内,贴满了以梁国公名义下的告示,令青壮年统一到有司衙门报到登记,“不分贵贱,不论功名。”违者,一律以通贼论处!
城内的官绅和读书士子们,虽然不太情愿,但也不得不令家中子弟带着各自家中的奴仆到有司衙门去报到、登记,然后编组。“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哦!”
所谓的矮檐下,便是此时在天津城内各执刀枪密布于城内各条街道上,将火炮、子药和各种守御器械运到城墙上的京营新军和隆盛行的保安们。
在得知京城内生了针对南粤军体系的各种打砸抢事件后,此时在天津商贸区主持大局的李沛霆当即便下了一道命令,隆盛行和商贸区内所有南中商号的保安全部集中,接受过军事训练的伙计们放下手中的活计立刻报到。
南粤军的动员制度令天津的官民百姓大大的开了一次眼界,昨日还是铺子里和气生财笑口常开的伙计,一夜之间便成了顶盔掼甲持刀配枪的战士。
转眼间,李沛霆手中便有了四千余兵马在手。
见自己身旁突然冒出了这么一支友军,京营新军的余部也是顿时大喜过望。原本就和隆盛行、商贸区关系密切的新军,几乎是第一时间便找上门来,要求与隆盛行进行联防,大家一起守卫天津,同进退,共生死。
除了这两部人马之外,驻守在泥沽的水师6营一营也被李沛霆紧急调到了天津商贸区,作为护卫这座北方据点的重要力量。
这三部人马,加起来一万有余,顿时让李沛霆和在天津的南中商人们心里踏实了不少。但是,没有想到的是,不等李沛霆派人以商贸区的名义给天津巡抚衙门送去公文,天津衙门的各位长官便是衣冠整齐的一起到商贸区报到,宣布天津各衙门接受梁国公的统帅,唯国公马是瞻!
于是,天津巡抚衙门前的旗杆上,升起了梁国公的大旗。京营新军、商贸区的动员兵,隆盛行的保安,南粤军水师6营,以及天津各衙门的衙役、各营的兵丁,组织起一支支的队伍在天津城内外往来巡逻,查缉奸细,救济灾民,组织民夫修筑工事。俨然要效仿睢阳张巡死守的态势来。
在廊坊得知了天津城内的情形已经演变到了如此地步,高一功不由得心中升起了杀人的心来:“若不是那群穷酸文人闹事,天津本来是可以一纸诏书便可归入大顺旗下的额,如今,却想也休想了!”
“高将爷,此事却也未必。”吴汝义因为常年掌管李自成的老营中军,从事着各种行政类事务,从钱粮兵器,到酒宴安排,都是他在掌管。他的职责基本上就是一个副官长或是秘书长之类的角色。也就因为常年从事这样的工作,他对人心中的各种想法,揣测的要比大顺朝廷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来得到位。
“子宜,你说!”听到吴汝义如此说,高一功敏锐的感觉到,天津这件事似乎还有缓和的余地,若是能够不动一兵一卒而将天津纳入囊中,那他的功劳可就大了!在大顺朝堂上的话语权也是大了许多。
“天津方面,如今的主力,或者说那些打着抗拒我大顺天兵旗号的前明官吏的主心骨,其实就是南粤李家。他家的隆盛行、水师6营,动员起来的数千兵马。可是,这些兵马召集起来了,除了打着守城的旗号之外,却也不曾有别的什么作为,这说明什么?不外乎是待价而沽,讨价还价而已!说句难听些的话,和窑子里的姑娘标榜自己是狗屁的卖艺不卖身一个意思!”
这话顿时让高一功喜笑颜开,本来嘛!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自古以来就是这样。怎么也得做出点姿态来,才能让大顺觉得招抚是物所值的。才能更好的要一个卖身投靠的价钱。
可是,第二天,当高一功、吴汝义二人整顿人马准备往天津方向去的时候,一道紧急文书送到了他二人面前。除了这份文书之外,另有一个紧急军情送到:“天津方向,南粤军以两千精锐为前导,向京师方向而来!”
“两千兵马为前锋,进京?他们要干什么?”
随着这道军情同时抵达的那份以南中商人名义联名写给大顺朝廷的公文,便说明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公文之中,所有的南中商人公推隆盛行为,得知了北京城中生了针对南中商人的打砸抢烧事件,故而召集同志,投袂而起进京救助。要将自己的同行、相与们从那朝不保夕的境地之中解救出来。希望大顺军不要误会,不要阻挡他们进京的道路。
“嘿!你们要带兵进京接你们的人,还告诉我不要误会,不要阻挡你们进京的道路??!”高一功手里抖动着这份公文,不怒反笑。
“子宜,你打人去告诉他们,为了避免误会,让他们先停止前进。顺便问一句,如果本爵不同意他们这么多的兵马进京的话,他们又能如何?”高一功脸上露出一抹狞笑。
一个大顺军的牙将带着几十名骑兵从广阳县城东门飞马而出,沿着往天津方向的官道迎着南粤军的行军大队去传达高一功的命令。
“好办得很!如果你们不配合,不同意我等进京的话,那么,我等便大炮开口,火铳说话,大家刀枪上见个真章。我们杀进北京去!”
“到那时,大家面子上便不好看了!”
牙将见到了李沛霆,刚刚开口将来意说明,便被李沛霆一通劈头盖脸的排揎,弄得这牙将灰头土脸的便回来了。
他同时带回了李沛霆下令,暂时停止海运漕粮进北京的消息。同时,沧州方向,运河上的漕船也是掉头南下回了山东。
不光是在物资上断绝了对北京城的供应,开始对大顺军进行封锁,同时继续向北京城方向进军,对于沿途窥探的小股大顺军部队,根本不予理会。
“都是些降贼的官军,战斗力不行。”京营新军的余部对于这些游骑的底细很是清楚,满脸的不屑。
数千人的队伍继续沿着天津往京城的官道行进,百十面大旗在北风的左右下烈烈作响。
得到了高一功命人飞马送来的消息,北京城内的大顺高层顿时集体被气得炸了锅。
“狂妄至极!”
“无礼至极!”
“跳梁小丑!”
武英殿上牛金星、宋献策等人不由得出一片叫骂声。大顺军的将领们则是个个跳脚咒骂,“驴球子”、“杂种”“的”等等言语纷纷而出。频繁被人用愤怒的语气骂了出来。李自成也是被气的浑身抖,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一帮小小的南中商人,居然敢集结区区两千人的军队进逼北京,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陛下,此辈不教训一番是不行的。他们已经打上门来了,不迎头痛击,他们会继续得寸进尺的。”便是一直老成持重温润如玉的李岩,也主张以战促和。
“趁着京城之中粮米物资尚有些储备,不至于出现短缺之虞,先打疼了他,逼得他打开粮道。然后咱们再慢慢的同他们谈判就是!”
李岩的主张很是符合李自成的心思,本来嘛!皇帝自然是要征讨不臣的。当即便下旨,令此时在通州、永清一带的大顺兵马,统归高一功指挥,对于狂妄悖逆西进的南粤军兵马,予以迎头痛击。
当这道旨意被牛金星笔走龙蛇书写而成,有人用印出后,在一旁冷眼观察了许久的罗虎,见众人纷纷随着李自成的一道“大伙散了吧”的旨意而走出武英殿,他却抢上前几步,跟在李双喜的身后,一起护送李自成回到了后宫之中。
“虎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向朕说?有事只管说便是!”走了没有几步,李自成便现身后的罗虎,他停住了脚步,询问这个各方面都着实令他满意的养子。
“父皇,调动兵马去同南粤兵马打一仗,打一下他们的气焰,这个儿子是举双手赞成的。但是,调动通州、永清一带的兵马去同他们作战,儿子却有些担心。只怕这一仗败多胜少!”
“却是何出此言?”渡河以来所到之处无不是望风披靡,除了在宁武打了几天之外,别的地方基本上就是一路行军、受降了,如何有打败仗的可能?对于罗虎提出的警告,李自成心中不免有些不快。但是,他还是耐住了性子,听罗虎把话讲完。
“父皇您是知晓的,驻守通州、永清一带的,大多数是前明官兵,我大顺的嫡系兵马很少。便是有,也是些河南等处归顺的杆子兵马,同这些降兵相比,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可是,那些南粤兵马便不同了。虽然名义上是民兵、保镖之类的,但是却都是百战精兵挑选出来的。更有水师6营兵马随行。老实说,我大顺兵马同京营新军对阵胜负都在五五之数,如何这些兵便是南粤军的对手?父皇,林泉先生和牛先生都给我们讲过‘田忌赛马’,‘上驷对中驷’的典故,您也说过,这也是用兵之道。可是,如今却是彼方以上驷对我下驷!此战岂有取胜之理?儿子担心,莫要让此辈折了我大顺的锐气,坠了父皇的威名!”
“说你的打算!”
“父皇,儿子斗胆请命,调我的震山营所部火开往永清、广阳方向,为大军后援。一者可以为一功舅舅充当后援,二者可以壮前方将士胆气。”
罗虎的话让李自成很是欣慰,他越看罗虎越喜欢。大顺军自从进了北京之后,说起官爵品级,房舍美女来,许多人眉飞色舞津津有味,但是说起临敌作战这些事情来,便没有那么大的劲头了。许多人私下里更是在那里讲:“跟着闯王打江山,南征北战十多年,如今闯王做了皇上,咱们也都封了爵位,该当好好的过几天舒心日子了。”
诸将当中,也只有罗虎、王四这些年轻一代的将领还保留着那份勃勃锐气。如今更是主动请战,要到京东前线去,这如何不令李自成内心感到欣慰?
“虎子,你是好样的。朕没有看错你。你这就跟随朕回去,见过你母后。然后和你双喜哥,咱们父子一起吃个饭。也算是为你壮行。几时能够出往天津去?”
“儿子在父皇赐宴后回营中去准备一番,明早便可以起身离京!”
“好!你告诉你一功舅舅,务必要痛击此狂妄之徒,勿折了我大顺威名!”
不得不说,罗虎的震山营,在大顺军中算是一支有着比较强烈的近代军队色彩的部队了,一声令下,能够迅的从驻防状态转变为临战状态,并且立即出动。光是这点,便对得起李自成对他的偏爱,也足以令其余各营各部闭上嘴巴了。
天色微明,一声号炮响起,在北京城东驻扎的震山营便行动起来。
为的数百骑兵奔腾而出,为全军大队充当斥候和两翼的游骑、哨马,巡哨监视道路。随后更是数千马队冲出了营门,五骑一列拉出了数百列,在官道上形成了一道长长的行军队伍。
数里的骑兵队伍之后,方才是震山营的步兵和炮队、辎重车辆。数万人马,在官道上拉开了一个长达数十里的行军序列,快向东而去。
“将主爷,咱们这么大的阵仗出动,好像从打孙传庭之后就没有过吧?”在罗虎的将旗下,他的亲兵头目笑嘻嘻的同他交谈着。“这有点狮子搏兔用全力了吧?东面还有几万人马,由高将爷指挥。再加上咱们这几万人,对面的队伍不是说只有几千人吗?便是用人堆,也是堆死那群南蛮了!”
“你是不是觉得这一仗,咱们稳赢了?”罗虎却没有亲将那么乐观。他搓了搓被冻得有些木了的脸,“你又不是没有和我去过山东。对面那些人怎么样的打法,你难道忘记了?东面高将爷指挥的那群前明降兵,能够扛得住火铳排射还是炮火轰击?只怕一轮火铳下来,他们便败得和绵羊一样!”
说到这里,罗虎也是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他将斗篷猛地向外一甩,“传令下去,前军马队加快度,后面的步兵叉子给老子放开!咱们得赶快赶到广阳、永清去!免得那群就会吃饭的家伙把高将爷给坑了!”
随着罗虎的将令被身边的旗鼓官以号角、鼓声传递出去,震山营的行军度骤然间上了一个档位。骑兵们将胯下战马从碎步变成了疾走,大队的骑兵冲下了官道,在官道两侧如洪水般蔓延开来。后面的步兵则是甩开了两条腿,快步向前急进。
“希望一功舅舅这个时候还没有和那群南蛮交上手。否则,他手下的那些豆腐渣一样的兵马肯定坑死了他,到那时,我见了母后可该怎么交代啊!?”罗虎心中暗自祷告,祈求诸天神佛保佑高一功。
事实上,当罗虎向各路神仙祈求许愿的时候,高一功正指挥着一万多大顺军兵马,布列在广阳县城外,准备对远道而来的南粤军兵马来一个迎头痛击,让他们知道咱们大顺军的利害。然后乖乖的坐下来跟咱们谈判,接受咱们的招抚。
可是,当远来的两千余南粤军兵马缓缓的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进而迅列开了阵势之后,大顺军阵中开始有些骚动了。
正如罗虎所言,这些兵马多数是前明官兵投降过来的队伍。甲胄器械不全,马匹羸弱,士兵欠饷时间太长。虽然归顺之后,粮草军饷有了保障,但是,部队的战斗力却不是那么快便能够提升的。
虽然说靠着人多势众,列阵还可以彼此之间互相助威壮胆,看着正在迅依托地势展开进攻队形的南粤兵马,大声呼喝叫骂,喧嚣一时,活脱脱的一群黔之驴。没有尖牙利爪,只能用嘴来充当武器。果然,当面对着充当南粤兵马前锋的那一营水师6营的时候,这群驴子的本来面目在老虎的面前暴露无遗。
水师6营却是恰恰与这些家伙相反,便是在南粤军之中,也是属于只攻不守,有进无退的队伍。
罗虎一直担心的便是所谓两支部队之间战斗力差距太大所形成的“上驷对下驷”的局面,可是,同水师6营这种视炮子如雨落在身边为家常便饭的队伍比起来,这些降兵无疑连下驷都算不上!
果然,当水师6营的兵马缓缓的拉开一个极宽大的排面压过来之后,这些降兵们骚动不断。有人打算冲上去,有人却是打算故技重施,掉头逃走。
一轮火铳响起,帮助他们下定了决心。
“逃!”
数千败兵裹挟着高一功、吴汝义等人,飞也似的约过广阳县城,逃到了东安县城才算勉强停住了脚步。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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