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迩仁这十多天来一直忙着善后工作,开始只觉得诸事难办,缺粮少钱。没想到善后局的一班人还真能办事,不仅顺利的筹到了部分粮款,千头万绪的许多事情也一桩桩的开始办了起来。虽然还有诸般问题放在眼前,总算让他看到了一丝曙光。原本对善后局和留用人员的看法也有所改观――虽说在上课的时候曾经告诫过他们,这些人“可用不可信”,但是在“用”这方面,这些人还算得力。要单靠自己的带来的那点人,现在大概连尸体都没收拾完。
所以如今他不在把干部们“洒胡椒面”一样的派出去到处到处当“监工”,而是让他们办更重要的事情去。比如:筹粮。
筹粮当然不是就地筹粮,梧州的存粮有限,按照善后局的说法,各家粮行勉强还能维持个一个月的正常售粮,在多就挺不住了。不过解迩仁知道老财们最擅长哭穷,这话里至少也有半个月的水分。
就算有水分,一个半月的粮食也很难挺了。距离秋收还有好几个月,指望不了粮赋。至于收取四乡地主的合理负担,他这点人马也不敢随意派干部下乡――四乡匪患严重,且不说地主愿意不愿意缴,就愿意,要把粮食运回来也有很大的风险。
至于联勤当初第一旅运来的粮食,虽然当时都已经移交给了地方,但是战俘、劳工队和难民都消耗了大量的粮食,朱全兴的营粮食补给也是从这部分存粮中出的。这些“公家粮食”充其量只能保证“吃公粮”人员的正常的伙食供应,想挪出一来一部分来供应市场是办不到的。
在“缺粮”的阴影下,梧州城里的粮价慢慢上涨,没几天,粮价就到了他规定的涨价上限,虽说没人敢违拗他的粮食限价令,但是各家粮铺都开始限售。有的铺子虽不限售,却每天只开门一两个时辰。市民受到恐慌情绪的刺激,纷纷去抢购,结果进一步扩大了紧张情绪。眼下别看表面上市民们“情绪稳定”,实则恐慌情绪一直存在,要不是乡下治安不靖,不少乡下有田庄或是亲戚的早就跑了。
自古粮食是民心稳定的根本,解迩仁知道自己的限价令那是治标不治本,就算再下一道命令命令粮商24小时营业也不顶用――不能赶紧确保粮食供应,梧州迟早会不战自乱。
无奈之下,解迩仁和许可商议,一是准备在梧州城开始“计口配售”,二是想请许可回三水一趟,去找老洪弄点军用口粮回来。
“计口配售”,按旧时空的话来说就是“计划供应”。但凡闹粮荒的时代,就会有这个政策出台。解迩仁暂时变不出粮食来,只能求助于这个法子。
至于要许可回去弄粮食,自然也是因为元老的面子大。要是派赵丰田回去,三水那边就只有“公事公办”了。解迩仁少不得先得打报告给广东大区的文区长,等他批准了再调集粮食。这个过程对解迩仁来说太漫长了,不如直接请许可到三水去“借粮”来得快捷。
“什么都可以,那些砸的死人的军用口粮夜行,咱不挑剔。”
“我去三水跑一趟没问题,”许可满口答应。他这些天一直在忙于审俘和了解梧州和广西的情况,原本就打算找个机会回肇庆一趟,汇报情况。再跑一趟三水也没什么关系。
“不过你要计口售粮,这可不是件简单的工作。这里的户籍制度还没有建立起来,除了留用的衙役,也没有警察。发粮本拿什么做依据呢?梧州城里光在册的户籍人口就有差不多三万――大明的黄册数字本身就不准,又打了这么一仗,跑路的,死亡的,外面跑进来的……里面进进出出的可是很大一个数字!”
解迩仁摇头道:“你说的何尝不是。不过搭建警察班子不是一朝一夕,琼崖纵队就给我派了个郑二根当梧州警察局局长。他呢,一共就带来两个警察。如今只能先用临时治安队里苍梧县、梧州府的留用衙役――这帮衙混子,不能指望他们做这样细活:第一做不来,第二肯定会舞弊,好事肯定会办坏。”
许可心想这解迩仁别看平日里风花雪月,看问题倒还算明白。
解迩仁苦笑道:“你别忘我是当过记者!社会上什么丑恶的事情没见过?!自古以来,基层都是一个样,我们自己培训的人,多少还能放心些,交给那些胥吏,那还了得――以狼牧羊啊。”
“你打算?”即没有警察又不打算用胥吏,许可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国民军!”解迩仁说,“国民军这两天就会到梧州。北炜和我说了,梧州的国民军会配一个大队――不是一个中队。”
由于梧州地处重要交通枢纽又是前线的关系,解迩仁得到了一个大队的配置。
“这个大队正好先用来当一回警察,起码先把警政工作搞起来。”解迩仁已经盘算好了。国民军一到,先把户籍搞起来,来个全城摸底。
许可点头,虽说这注水版的国民军素质可疑,但是无论如何都比留用的衙役要可靠些强。关键是,现在解迩仁不得不在很多事情上依赖留用人员――时间长了难免要生出骄惰的情绪,国民军一到,政权内的平衡就建立起来了,留用人员也会知趣收敛的多。
两人正说着话,通讯员来报告:“国民军梧州大队刚刚抵达。大队长已经过来了。”
“快叫他进来!”解迩仁精神一振。
不多片刻,只见一个青年军官大步走了进来,啪的一个立正敬礼,大声道:“报告:国民军广东中队梧州大队大队长,国民军中尉,朱四向您报到!”
解迩仁见来者年纪很轻,皮肤黝黑,是个精装干练的小伙子,颇为高兴。起身欢迎道:“一路辛苦!怎么样?路上还顺利吧?”
“我们坐的是火轮,又有枪炮,路上没人敢惹――就是……”
“就是什么?”许可问道,“不要吞吞吐吐,有话说话。”
“是!”朱四又是一个立正,“两岸经常有不明身份的武装在活动,夜间停船休息的时候,发生过一次企图偷袭的事件。”
“噢。”许可的眉头皱了起来,西江两岸的骚动他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不过几天功夫,就已经开始影响江面航运了――这瑶乱的发展速度也太快了吧!
“是瑶峒的武装吗?”
“报告:不太象。”朱四说,“我们大队里有过去明军的兵丁,据他们说这些人不是瑶峒的人马,但是几次遭遇到的队伍里的确又有瑶民存在。”
“是不是当地的乡勇团丁?”
“他们也这么说,不过乡勇团丁一班都是在本村本寨内守备,很少这样大股聚集在一起活动的。”
许可心想,这倒是个新情况!他意识到这次“瑶乱”不但来势猛,范围广,而且很可能因为己方的涉入历史的变化,造成了新的形式。仅仅依靠史籍来判断未来的走势已经靠不住了。
应该尽快赶到肇庆去,把部队搜集到的情况好好整理一番。想到这里,他决定,明天一早就动身。
解迩仁却不在意这些,他更在意部队的情况。
“部队情况怎么样?”
“我们大队一共三个中队和一个直属小队,目前实编三百三十二人。其中病号三人――都是轻病号。”
“好,好。”解迩仁听说来了三百多人,信心大涨。
“武器配备不大理想,只有一个中队有南洋式步枪,其他中队都是标准矛……”
按照原来的计划,苍梧县的配置只有一个中队,现在是临时扩编成大队的。朱四说扩编的部队成分以广州府地区的收容的明军降兵为主。训练和纪律都不太好。
“都是前明的官兵啊……能放心么?”解迩仁有些担心了,招降这些官兵没多少日子,又没有经过政治学习和内部清洗,忠诚度怎么办?”
朱四却一脸满不在乎,“虽说这些前明官兵都是新近归顺的,首长也不必担心:一来他们都是有根有底的,有家眷在广州府;二来我元老院自他们归顺,便付清了伪明的欠饷,军饷又是从优发给,他们就算是傻子也该知道该给哪边卖命。第三嘛,我们核心的一个中队都是归化民组成的,配发的都是南洋步枪。”
解迩仁还有些不放心,许可其实也不是很放心,他低声说:“老解,你也不用担心,满清当初进关,打仗还不是靠绿营?绿营不一样是前明的官兵和农民军的残部?满清也不见得有什么政治学习。还不是靠着‘按时发饷’,‘赏罚分明’这么两个最简单的原则就打天下了……”
许可没有说的是这只是部分事实:清初,绿营将领反正的事情屡见不鲜――不过许可认为这里面绿营将领个人主导的因素比较大,封建军队兵为将有的人身依附性很强。而现在国民军里收编的是明军的兵丁,并无军官核心,这种危险性就要小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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