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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奶寻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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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吗?告诉我你想要什麽?宝贝告诉我。更多小说 ltxs520.com”他引诱著她,身体又离开她几分,她顿时有些恐慌。因为他的离开令她快要悬空在水上,她的脚死命地缠著他,身体更是竭力朝他贴近,脸红红的,却没有说话。

    他得不到他的要求,索性忍了自己的欲望,自她身体里全部退出,水一下子灌入进她的花穴,她又想并拢双腿,又怕掉进水里,只好凑过来死劲环著他,将滚烫地脸颊贴到他的脸上。

    他听到她雷鼓般的心跳,她的热一点点感染他,他的肉棒已经涨得发痛,但他还没得到他想要的:“说话呀宝贝。你快要勒死我了……”

    欢颜凑过去亲他,他享受她的舔动却不回应,她又俯到他耳边去轻啃他的耳垂,勾得他都忍不住笑了,却依旧执著的要将她从身上拨离下去。他一用力,她的手臂顿时滑了几分“别推我……”她惊叫起来。

    “那你告诉我你要什麽?”他漆黑的眼睛流露致命魅惑,她的每一点细小动作对他来说都是折磨,他的手已经重新在她身上游走,可她却没察觉,只是觉得害怕,又因为被挑起了情欲,内里空虚得难受,专注地只想靠过去。“要你……我要你……”她终是求出口。

    他趁胜追击:“要我什麽?”

    她整个脸都红得透了,血气简直要暴出肌肤来:“要你那个……放到我身体里去……”

    “放?”他笑了眼睛都眯了起来:“我听不明白。宝贝说明白些。”

    她直觉他是在戏弄她,可是与他对弈,她根本没有胜的可能,何况他正在扒开她的手,吓得她立刻叫嚷:“我想要你的肉棒……我下面好难受……”

    他也已经濒临最後底线,身体的直觉远比意志软弱,他的肉棒已经高高翘起,又长又大地吓人,此刻正在她小腹上上下下的厮摩,“想让我插进去吗?宝贝?”他却仍在坚持:“告诉我,你是谁的?你永远也不会离开我,说给我听。”

    欢颜心里似乎有什麽一闪而过,可随即都化作柔软:“我是你的。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她轻语。

    他终於得到他想要的,再不忍耐,将她半举起来俯抱在怀里,握住自己的肉棒再一次狠狠撞入,内壁的柔软吸吮著它,阻拦著它的进入同时又一点点为他打开,紧裹地窄小,令他一次又一次地插入抽出,再带著水重新进入,那里是能包容他令他幸福的所在,是他的专属,她是他的。

    “你是我的!”他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将她紧紧扣住在自己身上用力提抽再重重放下,配以胯下的强力挺进,每一下都直达最深处,每一次都令她失声尖叫,更是带著整个温泉地池水一波波晃荡不停。

    她完全没有半分意识地随他而动,双乳摇晃剧烈,身躯更是一丝自主的权力也无,全凭著他双掌控制,一下下被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除了跟著他尖叫扭摆,她什麽也做不了。他的眼睛半眯著,始终紧紧盯著她的脸,捕捉她每一分神情变化,再因她的变化而燃烧殆尽,当她气息已经时断时续,声音开始嘶哑时,他终是一个挺身,在她的花穴深处重重洒下他的精华!

    欢颜整个人跟抽空了力气一样,软软地贴在他身上,他摁著她的身体,慢慢靠到一边地泉壁,那时有一截略高的石阶,他就坐到那上面,依旧摁著她的花穴,令她将他的肉棒紧紧包裹。

    半晌,她才清醒过来,看到他笑眯眯的样子,刚想挪动身体,便被他禁止:“不要动,我要你为我生一个孩子。”

    她愣怔了,脸色红了又白,他只当她害羞,轻抚她的湿发:“我只想你为我生孩子,有你这样眼睛的孩子。你可千万别动了,回头把我儿子给放走了。”

    欢颜忍不住有些泪湿,靠著他轻轻喘息,想了一会,终究道:“我怕我,不能生养了。”

    “傻话!”哪料他丝毫不在意:“你不是生过一个男孩儿吗?只要你乖乖听话好好调理,保管生一个又漂亮又壮的我们的孩子。”

    她更是一震,抬了眼看他,想想也是,自己过去的事他又怎麽可能不知道!想到他这样待自己,可她却……“我配不上你的。”她喃喃。

    一个温柔的吻落在她头上:“傻丫头,这世上我只要你,所以也只有你配得上我。你没察觉我现在和你行欢跟以前有什麽不同吗?”

    (10鲜币)八十一、 心悸与心恸

    她茫然抬眼,迷茫的样子令他忍不住拧她的鼻尖:“怎麽反映这麽迟钝的呢,叫我好失望呀。”

    “就没感觉一点异样?”他看她还是那神色,不由得一挺下身,肉棒虽已半软可却依旧朝里进了几分,她呀了一声尖叫出声,整个下身被涨得又酸又麻,何况还是被水围著,她觉得自己都快要化成水了。

    不过他的这下拱动还是令她有所惊觉,有件事她像是早就想问了,这会儿又隐隐绰绰起来,他笑著贴到她眼前,用鼻子去拱她的鼻尖。她脸红红地躲闪了一下,动弹的时候,又感觉到体内的涨满,那个事忽然就这麽想起来了:“你好像……以前……”

    “怎样?”他黑眼睛油光光地闪亮,停在她半开半闭的红唇上挪不开眼,又想亲她了。

    “你以前进来的时候,好像都用什麽包裹它。”她低喃。

    “是呀,那样是不是有点痛?”

    “嗯。”她轻声回答,脸更红了,头垂低不敢看他。

    他一边亲触她的脸一边轻声说道:“我很早就经性事,却很迟才尝到女人的滋味,而且都是经南宫父子送进宫的,我不得不逢场作戏却又打心底厌恶她们,实在是太过肮脏的感觉,因此才想了个笨办法,既能防著她们点,也不想让她们舒服了去。”

    欢颜听得都怔忡住了,他的声音却依旧平淡无波:“是不是很孩子气?不过这麽做南宫父子知道了只会高兴,以为我在他们的调教下喜欢男子多过女人,我冷落皇後妃嫔,也无人再来强求,日子过的省心得多。”

    欢颜贴著他,感觉到他每一分的呼吸喘动,脸颊上不时传来他嘴唇的微温:“可是你不一样,你从里到外都是那麽干净,只有对你时,我能完全施放,不必去算计提防,以後我都会好好疼你。”

    她眼睛有些湿润起来,贴传过去,轻柔地含著他,抚慰他,他不由得又有些动情起来,扶著她的腰身正在慢慢提动,却听外面明公公道:“禀皇上,南宫侍郎求见。”

    乔少临脸色一沈,欢颜忙推他:“去见见吧,或是他有急事呢,也歇一歇身子,不要累到了。”他沈吟了一会,才抱著她站起身来,推著她靠在池壁上,慢慢将已经重复硬挺的肉棒拔出之後,却又俯在她身上轻喘好一会:“等我回来,”说罢才起身拉过袍子盖住身体走了出去。

    他出去不久,明公公便进来了,垂著眼睛站在一尺之外,恭敬地说:“皇上嘱咐娘娘,温泉水热,泡久了怕娘娘不适,要不要起来去院里歇歇晌?”

    欢颜正泡得够了,也就答应著,院那边立刻过来四个宫女,侍候著给她穿上干净的衣裳,扶著往院里进去,这里是一处半腰上建起的院子,一边竟是绝崖,朝南一字排开四个大窗,窗外便见远处山岭点点,隐在浓漳地雾气水气中,一片蒙蒙。

    屋里点了熏香,淡淡的香味似有若无,欢颜在屋里坐下,思绪沈沈又想到乔少临的话,不由得一忽尔心疼一忽而又是甜蜜,正沈迷间,却听一个声音轻轻一笑:“瞧你过的,很舒服呢。”

    这声音虽轻在她耳边却是如同乍雷般地惊天动地,她猛然扭回头来,便见屋子一角屏风後面,乔灼一身黑衣慢慢地走到跟前。

    她惊愕地呆呆注视他的样子令他忽生怒气,上前扣住她下巴往上一提,逼到与她瞳孔对视的地步:“记不起我是谁了?”

    欢颜却是脑中呯呯乱响,惊慌失措地好半天才吐出两个字:“乔……灼。”

    他眼瞳顿时一沈:“叫得好呀,我的小奶娘什麽时候也敢这麽叫我了?”说罢一把抓住她的腰身,将她整个提拎著贴到自己身上:“喂得很饱的模样啊,双眼泛春,肌肤如水啊。”

    “阿灼。”她再迟钝也知道他已经在怒火颠峰:“你怎麽来了?会很危险的。”

    “我的小奶娘在别人胯下承欢呢,我怎麽可能不来。”他盯紧她的红唇,狠狠俯头将其吸吮在嘴中,他根本不是在吻她,他像是要将她咬碎了吃下去,他的鼻梁直直地抵在她的鼻端,简直完全屏住了她的呼吸,而她的嘴更是半分也脱离不出来,任他撕咬肆虐,只片刻功夫,她就喘不上气来,小脸儿涨得通红,双手被他连腰扣在怀里,只有两条腿能勉强动弹,除了急蹬,却也做不了别的。

    看著她的样子,他终是不忍,松开了口,由得她大口喘息著,却伸手将她扣在自己胸口:“马上跟我走,我就饶了你。”

    欢颜一颤,他立刻低吼:“你不想走?”

    “走……走得了麽?你怎麽进来的?这地方……”她语无伦次的说著,忽然脑中现出一幕可怕景色,她整个人都哆嗦起来,使了全力推他:“你快走快离开这儿,千万不能让他抓住了。”

    “凭他还抓不了我。”乔灼轻哼,“我只问你,跟不跟我走?”

    他比从前瘦了,俊逸的脸上有了愁容的痕迹,总是风流轻笑地眼睛也如同黑湖般沈寂,那瞳孔中两个小小的她的倒影,竟是令她有崩痛之感。她颤抖地伸出手去轻抚他的脸:“你瘦了。”

    “喝不到你的奶水,自然要瘦。”他说得一本正劲,倒教她红了脸:“胡说八道。”

    “你太不尽职了,我的小奶妈。”他紧紧搂著她,每一寸都与之贴附:“你得好好赔我。从前是我错了,我不该让你到这鬼地方来,你原谅我吧。”他垂在她耳侧,说的话却令她忽然泪如雨下。

    “我们离开这里,过最自在的日子,把你我都养得白白胖胖的,你瞧你这样子,跟个纸人似的……那家夥……不说他了,我们走吧。”他一把打横抱起她来:“都轻成什麽样了,我敢打赌你的小白兔也变小了吧。”

    欢颜被他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都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他一俯身紧紧贴到她脸侧:“我很想你,每一天每一个时辰都想你想得快要疯了。不管这些日子发生了什麽,我们都让它过去好不好?我们都忘记这一切,重头开始好不好?”

    (10鲜币)八十二、对峙

    从头开始吗?欢颜有些暇思飘散,可是乔少临脸,还有他的话忽然轰轰回响在耳边,她整个人一阵激醒:“你快走,这地方你呆不得的……快走吧,求你了。”

    “我呆不得的地方你也呆不得。”他硬生生地堵了她一句,竟然就这样抱著她大步出去。

    欢颜吓得人都僵了,外头不说侍卫就是宫女太监也有不少,他竟然……她朝他怀里直躲,可他走出去,四周却半点没有发生她所担心的尖叫喝止,她偷偷瞟开一眼,惊奇地发现屋外的四个宫女都晕厥在地,连外院的十数个太监都是如此。

    约莫五六个黑衣人见乔灼走出都围拢过来,其中一人说:“现在就走?”

    乔灼点头,依旧大步前行,身後人立刻尾随而上:“那师傅那边……”乔灼冷目回扫:“我已经找到要找的了,自然要走。”那人不敢再说,瞟了欢颜一眼,忙垂了头去。

    六人簇拥著他们二人,出了院落朝西,沿著一条碎石小道快步疾走,脚步声都是极轻,简直如落叶拂过般轻盈,令欢颜睁著一双眼睛,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

    “啥瞧什麽?”乔灼轻哼著将她搂得更紧,欢颜不敢造次,缩著一动不动,眼看著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正道上,四周却始终寂寂无人追来,她不由得又想起乔少临。

    只在片刻前,他还曾与她交欢,用那样的口吻和她说话,他总怕她会离开,简直是在用恳求地态度依恋挽留她,一想到他得知她就此离开的样子,她就觉得心里好像有把爪子在抓她。

    他是很难懂!一时如少年般地清浅似水柔弱无助一时又像变了个人似的深沈的可怕,可是他对她,真的很好很好!她不由自主得攀住乔灼的肩膀伸头朝来路望去,寂静的空荡荡的小道那端,片刻之後,他会怎样伤心?他待她真心真意,她却,终是负了他。

    她有些难过,眼圈都泛出微红,乔灼忽然将她的头往自己怀里紧紧一摁,咬牙一般地说:“都过去了,我一定会帮你,将这一切忘得干干净净。”

    她忍了泪倦缩在他怀里,正在这时,却听一个声音冷如冰霜地在面前不远处响起:“好大胆的盗贼,竟敢光天化日入室行窃。”

    欢颜惊得瞬间睁大眼睛回头望去,只见乔少临长发披垂,穿的就是刚刚离开温泉时的那件便衫,形消清翟地站在眼前,他的目光掠过她,划出一道深深地痛楚之色,却立即转向乔灼,目光平静而讽刺:“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他身後侍卫如林,个个举戟,全神备战。

    乔灼淡淡一笑:“你的意思是,夜半三更的来,你才认可?”

    “你要偷的是朕所爱,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得逞。”乔少临气定神闲地说:“放下她,自断双臂,朕就饶你不死。”

    欢颜一哆嗦,乔灼却是仰天大笑:“好大的口气!都说南沂少帝虽容貌倾绝,却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假或是真!你试一试便会知晓。”乔少临目光在他身後一转,嘴角微扬:“只凭你们这几个人,真正是活得不耐烦了麽?”说著右手轻挥,两侧侍卫散成扇状将他们围在其中:“朕再说一次,放下她。”

    乔灼反而抱的更紧:“放我是决不会放的,就要看你怎麽来夺?有没有这个能耐来夺?”

    乔少临盯著他的双手,眼中怒火渐盛:“不要以为朕会受你要挟,你想让她与你同受万箭穿心而死,就紧紧抱著不要撒身。”说罢他身後的侍卫散作两排站立,一众手持弓箭地黑甲侍卫骤然现身,齐刷刷半跪著地,数十支黑铁箭头笔直对向他们。

    乔灼眼中灼亮,却无惧意:“好慎密的心思啊,难怪南宫父子会败在你手下。”

    乔少临却是微笑:“他们的下场悲惨,就是因为他们一开始就选错对手!与朕对立之人,皆会如此。”

    “可据我所知,助你成功者也没什麽好下场,如此地寡恩薄义,到头来终究众叛亲离,又算什麽好的下场了?”

    “助朕?朕如何不知你在此事上竟有出力?”乔少临神色淡淡。

    “我就知道你不会承认。”乔灼故作思忖:“说起来也是,与我接头的始终是唐宁那厮,好在我做事并非为你,更不在乎你是赏是罚。只不过对你的作法看不顺眼,忍不住多说几句。南宫父子大恶难赎,可是满门凌迟……这也只有你做的出来。”

    欢颜不由得一抖,她那点动静丝毫没逃过乔少临的眼睛,他的眼眸顿时暗沈:“朕看你今日就是来寻死的。”

    乔灼却依旧说他的:“南宫培不过是个几岁大的娃儿,这你也不放过……害得南宫越拖著半残的身子追来求情,怎麽说他也是在危级时刻救你一命……啊,不对!当初你明明已经安排好一切,却还是故意让他闯进殿去,只怕就是了为看他们父子相残,这才是你的目地吧。”

    乔少临对他的话全不在意,可却无法忽略欢颜苍白惊吓的小脸,他好不容易才刚刚将她的不安平复下去,这家夥却挑在这当口重提旧事,任是他再冷静克制,此时也压抑不住,轻哼一声,怒道:“废话少说,既然你一心要将命送在这里,朕就全了你的心愿!”说罢一挥手,左右侍卫顿时都向前逼近。

    乔灼不退反近,并且大声笑道:“就凭这些酒囊饭袋也想抓住小爷?”说话间,他身後六人同时双臂挥展,数点疾风声一闪而过,一股奇香已经直涌众人鼻中,眼睛顿时红肿,疼痛得令这些男子都禁不住弯下身去。

    虽然此时万箭齐发,还是可将这一干人等射成刺蝟,可欢颜在他手中,乔少临怎麽可能下这命令,因此就在这转眼之间,形势已经倒转,乔灼在众人掩护下朝一侧疾奔,将迎面几个侍卫打翻在地,正要夺路而去,却听乔少临一声冷哼:“你回头看看再走,也还来的及。”

    (10鲜币)八十三、绕指柔

    淡淡的粉红迷雾徐徐飘散中,四成侍卫都已经痛的得或捂眼大叫或干脆翻倒在地扭转号叫,可同样双眼被熏得血红的乔少临却昂然不动,一袭白衣独立,更显卓然。

    乔灼回头,目光所及却在他的手上,乔少临手握一柄利剑,雪亮地剑尖正直抵在他身侧倒著的两人。这两人都是被捆绑严实,不过都闭著眼睛侧翻在地,瞧模样皆是晕厥,乔灼看到他们的第一眼,脚步就已经再也迈不出去。

    “怎样?不走了吗?”乔少临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淡淡。

    欢颜因那红雾熏到一点儿,虽然离得还远,可是眼睛也是火辣辣的疼痛,听他这麽说便努力睁开一点细缝望去,顿时惊愕低呼起来,那两个,不正是乔炽和他的父亲乔昱吗?

    乔灼盯著他们好一会,才道:“你待怎样?”

    乔少临轻哼一声,剑锋抵到乔炽背後:“这个位置斜刺下去,正好引血入肺,剧痛呛咳,可却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口吐鲜血一天一夜而死,已算侥幸。有的人体质原本不错的,或许还能拖得更久些。”

    “你敢下手,我今生今世绝不会轻饶你。”乔灼咬牙切齿。

    乔少临不在意地淡然一笑:“朕最不喜欢听到的,就是敢与不敢,最讨厌的事,就是受人轻蔑。”说罢手中长剑轻划,乔炽背上衣衫顿时破开长长缝隙。

    “不要!”欢颜忍不住大声呼喊。

    他淡淡瞟过她一眼,目光却落在乔灼身上:“此时此刻,要说话的似乎不应该是她。”

    乔灼狠狠瞪著他,气息沈沈却没说话。

    乔少临轻笑道:“说起来毕竟当初是你送她入宫,这点情份朕倒记得。”他目光轻转落在欢颜脸上一顿,又道:“南宫父子得知你们对她的喜爱便想了这出用以挑起你对朕的怨恨,你顺水推舟佯装上当,将她独自留在庙舍,等待被灌了春药的朕……朕所设想的,没有错吧。”

    欢颜那脸色发白,垂著眼睛的样子乔灼看在眼中,更是怒形於色,乔少临依旧淡淡道:“事後恐怕还会再演场戏,让她自己提出进宫换人什麽的,你的把戏不算高明,可却是真正下得了狠心,换作是朕……”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柔似水:“绝不会将她亲手送给别人。”

    乔灼脸都青了,大喝道:“闭嘴!”

    “恼羞成怒麽?看来朕又猜对了!”乔少临笑了笑,长剑挥起,又将乔昱背上衣裳划破:“再给你最後一次机会。放下她,自断双臂,我饶了你们一家三口的性命。”

    乔灼狠狠瞪著他,紧抱欢颜的双手有些轻微颤抖。

    乔炽是他派人送去老宅,为了怕他进宫寻找欢颜还特地命人在那边看守,看守的人一直未回,他亦认为一切正常。可乔炽会忽然出现在这里,这就表示他的人送乔炽去时可能就出了问题,而那时欢颜才刚刚进宫……这个乔少临真正是心机深重。

    至於乔昱也是一样,他与南宫合作时,乔昱就以多年没来京都,要去游山玩水的借口离开京都,算起来也是数月前的事了,这期间乔昱还一直跟他有书信往来,最远的一次,他已经临近北凌,本来算准日子,这里得了手便要在那边碰面的,却没想到他也会出现在这里。

    “怎麽样?虽然朕的耐性不错,可你也考虑的太久了。”乔少临淡漠的语气再度传来,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剑已经提起半寸,悬在乔昱肌肤上,眼望乔灼:“怎样?”

    乔灼气的目眦欲裂,可是眼前之势实在是太出乎他的计划,竟是一时没了主意,正在此时,怀中的欢颜却挣扎起来,他顿时愤然注视她,声音哽痛的如要嘶裂:“你做什麽?”

    欢颜的眼睛还是微红的伤灼颜色,语气轻轻:“放我下来。”

    “不!”乔灼低吼,他简直恨死自己了。

    “乔灼,你看著我。”她伸手去捧他的脸:“这不是你的错,你能来,已经足够了。你还记得我,比什麽都重要。我在这里也不是过得不好,我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说罢她不待他再说,用力挣扎的同时,已经拔下头上的发簪,在他手臂上重重一刺,忽然而至的疼痛令他骤然松手,她已从他怀里半滑到地上,一转身站了起来,并且立刻跑开几步,站在了二人中央。

    “欢颜,”乔少临眼睛一亮,朝她伸出手来,她向他迈了几步却又停住,同时一伸手将那发簪抵在自己喉咙上。

    两人同时大惊,都是不约而同上前一步,又生生止住“你要做什麽?”两人竟是异口同声。

    “我觉得,我很幸运了。”她的双眼如同蒙著淡淡雾气,流动的黑光闪烁著令人心疼心恸的光芒,“这麽出众,绝世无双的两个男子,都直心待我,我真的,很知足了。”

    连毒药剧痛都能置之脑後的乔少临,此时却哆嗦起来:“你别这样,你过来些。”说著他正在迈步,她却道:“你们都别动,不然我……”说著手上一使力,那发簪是刚刚她淋浴完後宫女为她束发插上的,银质的珠花,却有一柄长而利的簪角,此时用力点在她的雪肌上,顿时刺出一个小小血眼,随即便有细小的血丝淌了下来。

    “我不动了不动了!”乔少临急得嗓子都嘶哑了。

    “皇上,你放了他们好不好?”欢颜柔言以对,“若不是遇到他们,我恐怕早就死了,更没有机会见到你,虽然当初入宫是那样的,可是我真的不会恨他,就像我也……也不能怪你什麽……那天凤炽宫的那场,是你安排让我看的吧?我都知道了。那麽大个地方,只有那一个方向是没侍卫守著的,引得我只好往那边走……你说的话,我也明白都是对我说的,我是很害怕,可是也想明白了!你是因为喜欢我才这样做。你们虽然都很难懂你们想事情……跟我都不一样,可是我知道,你们对我的心,都是真的,是天底下最疼我的人。我真的,很知足很快乐了,就是这现在死去也不会有丁点遗憾了。”

    (9鲜币)八十四、再生事端

    “你敢死!”乔少临声音哑哑地,狠狠瞪著她,“你把那个放下。”

    “你都还没答应我。”欢颜声音怯怯,不停颤抖的身体带著手也哆嗦,脖子上那血口顿时又大了几分,乔少临像是要咬死她似的瞪了她一会,终是将长剑一扔:“立刻滚!”

    欢颜转而看向乔灼:“带上他们走吧,马上就走。”

    乔灼死死盯著她,脸颊边的肌肉绷得棱角分明,十指更是捏出轻响。“走吧,告诉小炽,我过得很好。”欢颜扬起温柔的笑靥,眼中却有泪波轻轻浮起。

    乔灼再看她一眼,伸手轻挥,身後两个黑衣人上前,一人一个将那二人负在背上,他更是再不多说一字,转身就走,一行人步伐轻灵,片刻之间,便消失在庭院那边。

    欢颜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臂软垂下来,乔少临立刻上前将她抱起:“都瞎了眼吗?传太医!”怒吼声中,他已经快步朝回走去。

    温泉一侧的正庭里,欢颜半躺在长榻上,乔少临搂著她靠在一边,她的颈上缠了密密实实的白纱,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大刀王五的重创。

    乔少临眼睛半垂著看著怀里已然熟睡的欢颜,修长的手指在她脸颊缓慢游走,语调却是森寒:“你还敢求情?若不是你冒然前来,又怎麽会引得乔灼知道此地?还是说,你根本就是他的帮凶?”

    面前跪著的是已经失了一只手臂的南宫侍郎,他的脸色极差,憔悴的整个人都脱了样:“臣……草民并不知道会是这样!草民此来,只求皇上能赦了培儿。”

    “你也亲耳听见了,他们要奉他为帝。”乔少临说。

    “是……可那是他们的算计,与培儿无关呀。”南宫越半撑著身体用力磕头,额前已经隐有血丝,“他还只有五岁,是个什麽都不懂的孩子……”

    “那是因为你不懂孩子才会这麽说。五岁?”乔少临眼眸暗然:“朕五岁时已然知晓母後在什麽时候不乐意见我,又是什麽情形会惹她发怒!六岁时,朕知道如果不讨好宫女藏点吃的东西起来,晚上就得饿醒。若是在南宫寿面前皱眉生气,他就会用可怕的方式狠狠责罚我……孩子的心思其实比大人更敏锐,是你小看了他。”

    南宫越泪如雨下:“草民知道父兄之罪万死难回,可如今他们也都得到报应……南宫府连门童在内,已经是第六拨凌迟……如今只剩下些女人孩子,侍卫看管著连求死都不能,只能坐等那个可怕日子到来……这般煎熬,草民实在是……无法坐视。草民愿望用一切换取,只救培儿一命。”

    “一切?你还有什麽可换的?”乔少临冷冷道:“南宫满门株连大罪,朕可是唯独饶了你。莫非你忘记了?你的性命一切皆是朕所赐,这还是看在你帮过她的份上,这条命来之不宜,别再费事了,退下吧。”

    南宫越咬牙看了他一眼,匍匐在地:“那就请皇上用草民的性命换培儿吧。”

    乔少临斜他一眼,静了静才道:“你的命,无法换到这个。”

    南宫越猛然抬头看著他。

    这张令他痴迷到无法自己的面孔,自从少年时那惊鸿一瞥後,再也擦不去抹不掉,盘旋在心头的面容,此时此刻,竟是透著魔鬼般的冷肃。

    “这世上任何东西都无法换他的性命,因为他已经没有半分生的可能。目睹这一切的孩子永远也不可能忘记这些,他若是活下来就是一枚毒瘤,朕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乔少临一边说一边将欢颜整个打横抱在怀里朝里屋走去:“若是要换,就换他一个简单直接的死法吧。”

    话音落下,人也没了踪迹,南宫越呆呆地跪了半晌,才摇晃地站起身来,慢慢朝外走去。

    乔少临抱著欢颜走进内堂,便见小成子直挺挺地跪在里间门槛边,看他过来慌忙伏身叩拜,乔少临瞥他一眼:“进来。”他立刻麻利地爬起来跟进来。

    乔少临将欢颜往床上一放,亲自为她盖好被子才转过身道:“知错了麽?”

    小成子浑身颤抖:“奴才知道了。下次决不敢离开娘娘半步。”

    “她信得过你,你就要当得她的信任。”乔少临淡淡道:“今天是怎麽回事,现在说说吧。”

    小成子使劲咽了口唾沫,将欢颜从温泉出来後回到屋里,他怎样让明公公叫去催御膳间的参汤,他走前还特别将留守的太监加了一倍,可没想到从那边回来会是个这样的情形,“小太监们全部晕厥在地,用水也泼不醒,脖子後面都肿成黑紫色,太医说了这是让人用手掌敲出来的……这手劲得多大呀。看来是那个人带来的人先把这些人都敲晕了才进的屋子。四个宫女也是这样,这会儿还有没醒的呢。”

    乔少临听完沈默半晌,才挥手让他出去,看著床上的欢颜,他靠近她轻轻的一下又一下地刮她的脸,刚刚给她喝的压惊药能让她安稳地睡上一会儿,趁这功夫,他还有一件事要办。

    他神色肃然,想了想便站起身来转身出去,可这边他还在才到外面吩咐,屋里头敞开地大窗外面,分明是悬崖的地方,却有一只手蓦然出现在窗棂上。

    这手使力轻转,片刻间一个人影翻入屋里,身形虽胖,却是落地无声,毫不迟疑地走到床边,将一颗红色药丸塞入欢颜口中,并将她下巴一托,她喉间顿时轻动一下,将那药丸咽下,这人这才回头,保养得体的嫩白脸上,眉眼微弯,笑如弥勒。

    (10鲜币)八十五、颜殇

    乔少临吩咐完毕才走出院子数步,就有侍卫来回:“禀皇上,院内遍寻不到明公公。”

    他脚步一窒,猛然掉头朝著院内飞奔,侍卫慌忙跟上,却见他一阵风似地跑回那小屋,好在欢颜还躺在床上,一切并无变化。

    乔少临悬著的心顿时放下,抬眼看到左首那扇大窗,那不安的感觉却又涌上心头:“立刻将这院子团团围住,细细搜查,每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侍卫响亮答应,转身而去。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依旧感觉哪里不对了,不错,这屋里一切如故,可是,他的直觉一向极准,一定有什麽被他疏忽了。

    他的目光灼灼四下转动,最後再度落到床上,身躯忽然一僵,颤抖著伸手过去,慢慢靠近,极慢的落到欢颜脸上,轻轻一触,指尖微转,探到她的鼻下……

    “传太医!”院内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号叫。刹时间,飞鸟惊动,乌翅乱展。

    只转眼间,数个太医已经匆匆赶到,原本都以为是这位娘娘的伤口出了问题,却没想到把脉之後……一个黑须太医已经整个人瘫软下去:“禀,禀皇上,娘娘她……她仙,仙逝了。”

    乔少临如石像般纹丝不动,半晌,才一字一顿道:“将所有太监抓起来!”侍卫慌忙领命退下。屋里只剩下簌簌发抖跪在地上的几个太医和木然不动的皇帝,谁也不敢出声,连呼吸都极轻极细。

    片刻後,温泉山庄的所有太监都被押到院外,一个个噤若寒蝉,唯独小成子声音嘶哑:“怎麽了?出了什麽事,让我进去……”

    乔少临挥了挥手,侍卫便放他进来,小成子跌跌撞撞地爬进来,看到一屋子太医的模样,顿时哆嗦起来,眼望欢颜,却不敢靠前,只是低声呼唤:“娘……娘娘……您,怎麽了?”

    屋内一片死寂,小成子抖如筛糠,依旧喃喃:“这是怎,怎麽了……才,才这麽会功夫……”

    “知晓明源利下落者,免死。”乔少临神色木然,说话的语调也无起伏,“全国通缉,往昔与之相近者,俱交刑部放落。”

    侍卫领命,他又坐了许久,才慢慢地站起来,动作如同僵了般一寸寸缓缓移动,一旁小成子跪在近前,已经泪流满面,叩头道:“奴才求皇上恩准,奴才愿随主子与地下。”

    乔少临脸孔抽搐起来,猛然抬脚将他踢地一下子倒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屏风上,连人带屏风跌得乒乓乱响:“殉?你算什麽东西!她还没死!”疯了般地压抑声音听得每个人都打从心底冷出来。

    “准备移驾九泉,立刻收罗全国冰块。”再发出一道旨意,他一挥手:“都出去。”

    太医们垂头鱼贯而出,鼻青脸肿的小成子却依依不舍,可看乔少临那神色,却终究不敢造次,一翘一拐的,退了出去。

    屋内寂静之极,连风,都屏了声息。

    众多侍卫环立的小院,都是静得没有人声一般。许久许久,才有侍卫进去请命,九泉已经准备就绪。屋内乔少临环抱欢颜缓缓出来,他不上圣銮,就此一步步走到山势最高的一个院落里,这院落所藏泉眼是冰寒泉,九泉中最神奇的一个,皇室每年用冰都是从此掏挖,不论天气怎样沸热,到了这里,人人都得加上御寒衣裳。

    皇帝走到近前,立刻有宫女奉上衣物,却换来皇帝低喝:“滚开。”宫女们吓得全部退下,眼睁睁看著只穿了一身夏衫,长发披散的皇帝就这样抱著欢颜走了进去。

    随著进入,强烈的寒气已经铺天盖地而来,跟著侍卫一个个都冻得嘴唇发紫,可是皇帝都没加衣服,他们自然也不敢加。奇怪的是皇帝竟然全然不知寒冷似地,步伐节奏都没半丝变化。

    一行人入了内室,便见一个冒著寒气的岩石门洞,顺著此处进去,是一溜朝下的石阶,每一步都像踩在冰刀上一般,乔少临的头发都已覆了一层薄薄的寒霜,怀中的欢颜更是连睫毛都白了几分。

    走了半盏茶的功夫,便见一个硕大岩洞,四壁冰白围绕著一个比那三泉颇小的冰池,如此严寒下,池水竟然冰而不冻,一池冰水,透明地浅浅微蓝色,如同月之银盘。洞内也没有灯火,可却一片盈亮,冰池一侧,已经立起一个长榻,垫了厚密的狐绒长毯,乔少临便将欢颜轻轻放在那上面。

    跟著的侍卫已经冻成冰人,连抖也不会抖了,几个先一步等在这里的宫女倒是无一例外都穿了棉衣,还能自由行动。这时便将一块白狐盖毯轻轻盖到欢颜身上,“多一些,她很怕冷。”皇帝淡淡命令,宫女们忙答应著飞奔出去拿。

    皇帝呆了一会,才道:“都滚。”侍卫们如蒙大赦,一个个直愣愣地走了出去,他们的脚步声刚刚消失,小成子又垂头进来,他也没加任何衣裳,冻的嘴唇发紫:“禀皇上……有两个太监供出,明源利在城外,有一处私宅。”

    乔少临霍然站起:“立刻传令捉拿,明源利,朕要将他碎尸万段!!”小成子慌忙跑出去传旨。

    洞内只剩他们二人,他伸指在她脸上轻轻触摸,她的肌肤尚有微湿,柔软而细腻,如同,活著时一样。他轻轻地抚过每一寸,泪未落下,已经凝成冰滴,“我错了。”他声音很轻,轻地如同梦呓:“早知如此,还不如放你跟他离开,最起码,那样我还能追踪,还有目标……可是此时此刻,我要以何为支撑,活下去呢?欢颜,上天真的,半点也不怜惜我麽?我究竟,做错了什麽……”

    (10鲜币)八十六、死而再生

    待御军回来时,已经天色全黑,皇帝却还是没有离开九泉池,侍卫只得进去禀报,却见他搂著欢颜同卧在软榻上,两人都是发白如雪,肌肤亦被薄霜覆盖,侍卫连叫数声,皇帝都没反映,众人这才大惊,一面宣太医急诊,一面将已经昏迷的他移了出去。

    因此当乔少临悠悠醒转,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冰岩,他顿时勃然大怒,起身就要离开,却因一阵晕厥差点跌倒,这更是吓坏了赶来的朝臣们,黑压压地跪了一地,以国为重关乎社稷的话,纷纷嚷嚷,以死相求。

    乔少临终被再度拦下,加之冻得太久肢体受创,不得不在前院里歇了一晚,整夜无眠坐等天明,立刻再度朝那边走去。

    这一次他穿了重裘,因冻伤未复坐著四人抬的软椅,一行人徐徐顺阶而下,当寒气逼人的寒洞再现面前时,所有人却如雷击般呆若木鸡。

    留守在此的太监宫女东倒西歪地躺著,生死不知,而那个长榻上,竟然空无一人!

    这地方明明已经加强防守可却为什麽竟会连一个死人也守不住?上前探看的侍卫立刻回禀:“皆被重掌击晕。”

    乔少临声音低哑:“弄醒他们。”

    侍卫们慌忙行动起来,掐人中点醒穴,摆弄了一会,终於有个小太监醒了过来,迷茫四望片刻,看到空荡荡的长榻,再回头见到皇帝,他顿时嘶叫:“是明公……明源利,原来他一直躲在这里……一定是他将娘娘带走了。”

    乔少临一言不发,死死瞪著空了长榻半晌,才咬牙切齿地说:“立刻彻查这里,肯定另有通道。”他苍白的指节握得软椅把手卡卜作响,可是自从昨天开始一直死灰暗沈的眼睛,却流露一点晶亮,欢颜她,究竟是生是死?

    ……

    眼睛疼痛干涩,长长的睫毛扑闪著挣扎好一会,终於缓慢睁开一线,黑眸对上凑过来的一张脸,忽然的亮,令视线无法聚焦,她再度合眼,重新张开,终於分辨出眼前这人:“明公公。”声音竟是低哑得不像她自己了。

    “娘娘醒了?”明公公笑容满面,“要喝水吗?”说著一股茶香扑鼻,欢颜顿觉胃中空虚,慌忙张口将他送到嘴边的茶水大喝了几口,整个人又暖了几分。奇怪了,明明是盛夏,为什麽自己这麽冷。

    她眼睛四转了下,有些错愕:“这里是?”

    “是客栈,娘娘,要起来活动活动吗?”

    “好,”欢颜让他扶著慢慢坐起来,靠在床边,再将屋内扫了一眼,迟疑道:“皇上呢?”

    “娘娘已经昏迷了三天,滴水未进,还是先吃点东西吧。”明公公笑盈盈地,转身端了一碗粥来,一闻到那香味,欢颜顿觉饥肠辘辘,忙喝了几口下去,他却又将碗拿来:“刚刚醒来,不能一次喝太多了。”

    欢颜答应著又再度询问乔少临,却见那明公公转身拿了一件东西到她面前:“老奴有样东西想请娘娘过目。”她忙点了点头。

    那是一幅足有一人高的画卷,深蓝的绸边裱衬,画中是一位盛装女子。

    看到她,欢颜再度愣怔,忍不住伸手去抚摸那画卷。这人云髻如雾,眼眸似波,神情似笑非笑气,神态风流,气质更是十分华贵。

    “娘娘觉得此人可眼熟?”明公公问。

    欢颜一愣,点头道:“那天唐大人也画了张跟这张很像的……可是,他那时是在画我。”

    明公公眼睛一闪,笑道:“原来唐宁也还记得。”说罢不知想到什麽微微一笑,才再度对她说话:“唐宁眼中是你,画的却不是你,正如现在老奴看到的是娘娘,想到的,却是另一个人。”

    看欢颜一脸迷茫,他笑了笑,将那画卷挂到窗上,看著那幅画叹了口气,才道:“我要给娘娘说个故事,娘娘可想听?”

    欢颜忙点头,他才徐徐道:“老奴是跟在先帝身边侍候的老人啦。先帝驾崩,云後仙逝,再到现在的少帝,老奴算是服侍过三代主子。”他脸上隐有傲色,眼睛雪亮:“明德十三年,先帝在灵山庙遇见一个女子,为那绝色姿容倾倒,将她带回了宫中。一年後,妇人生下一个龙儿,先帝预废後而立,却因云後有朝臣支持而始终没成功,而就在此时那妇人……不,颜贵妃离奇失踪,先帝遍寻不获竟然紧跟著没过多久就驾崩了。”

    他说到这里看了呆滞的欢颜一眼,又道:“先帝逝後,一直无所出的云後将那龙儿认作自己孩子,立为太子,五年後,云後病逝,太子便以六岁冲龄做了少帝。”

    欢颜这才明白,原来乔少临并非是他母後所生,难怪他的言辞间总是透露小时候被母後责骂的怨言,想到他身世如此波折,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明公公将她神色看在眼里,又道:“颜妃在宫中的时日不长,又始终下落不明,慢慢的,大夥儿也就渐渐忘记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令先帝神魂颠倒的绝色女子,只不过,老奴因为当年受过她的大恩,倒是一直记得。”

    “她是个怎样的人?”欢颜对乔少临的生母同样充满了好奇。

    明公公却不答她的话,摇头笑笑才道:“她跟娘娘你不太一样,所以老奴一开始见到你时,虽然觉得有些面熟,可却没想到这其中的关联。”

    欢颜一怔,关联?

    “直到那天娘娘换了正装,说实话,老奴从来不是大惊小怪的人,可那天真是吓得魂魄都飞走一半。盛装之下,娘娘竟和颜贵妃一模一样!”

    欢颜看度看向画卷,同时想著,唐宁画的那个原来也是她,可是为什麽,自己会跟这个颜贵妃这麽像?

    颜贵妃!

    她忽然心中一动,心跳都快了半拍,慌忙转身看他,却见明公公微微一笑:“娘娘倒也聪慧,似乎明白了一些是麽?”

    (10鲜币)八十七、一母同胞

    “明,明白什麽?”欢颜乍然。

    明公公摇头轻笑:“娘娘果然跟她不同,颜贵妃虽有温婉一面,可也明朗直爽,对事对人的先知卓见,更是比男子更甚。”

    欢颜脸一红,只听他道:“颜贵妃离开皇宫後音讯全无,可是老奴有一点儿私藏的小本事,倒是查到了她的消息。原来她恨先帝承诺无法兑现,一怒之下竟是投入另一个男人怀抱,并且在次年生了一个女儿!”

    “只可惜那个女娃儿虽然身世尊贵,却是命运多舛,才过满月,就被人拐了去。拐这婴儿的人老奴倒也知道是谁,唉,这情孽之事真是无法说清。爱女之失致使颜贵妃决然离开了第二个男子,从此後,这才真正的生死不知。”

    他的语气有一点淡淡的遗憾,似是出了会神,才道:“而拐走她女儿的人,却因失误竟让那女娃儿沦落到了人贩子的手上,贵胄千金就这样在民间辗转一十六年,而且最终到底还是进了皇宫。”

    欢颜乍目结舌地看著他,好半晌才能出声:“你说的……不是我吧。”

    明公公笑道:“娘娘是觉得这喜讯来得太迟麽?”

    “不……这,这不是我。”欢颜茫然摇头。

    明公公笑道:“这世上是有无亲无故却同别人长得相似的人,可是能长成这样八成像的恐怕不多。自从那日见过盛装的娘娘後,老奴就立刻开始打探你的身世,并且很快得到准信。你被夫家朱六经媒婆何二子卖入乔府,在进朱家前,江北赢州一户经营茶叶生意的土财主王欣才是你的主子……”欢颜顿时一抖。

    他不疾不徐道:“这人有个外号王老虎的胖妻,当年就是她将你卖了出来,她出了名的凶悍,想必在她手上你吃过点苦头吧。你虽在这王家呆得最久,不过也只是五年而已。在那之前的日子就散碎喽!海棠春戏班子、凌县一个茶铺里你都曾先後各留两年左右,再往前算,就是说出来你恐怕也记不得了,怎麽样?老奴现在说的这些,娘娘可都记得?”

    欢颜面无人色,抖如筛糠。

    记得!她都记得!

    原来不管怎样用尽全力去忘记,过去的事还是会一忽尔全涌入脑海里,各样可怕的脸,鞭子,拳脚,尖叫嘶骂,号啕大哭,一时间纷乱而至,让她整个人都战栗起来。

    明公公依旧是淡笑的模样,冷眼看了一会,又道:“看来娘娘都还记得。那老奴有一样东西要请娘娘过目。”说罢从怀里拿出一块小小的东西,虽然年代久远加之没有好好保管,这东西已经有所破损,不过那精致非凡的做工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此物出处必定不凡。

    “最早将你卖出去的人贩子虽然已经死了,可是那人老婆倒是一直留著这只长命锁,这东西,可是民间不会有的。”明公公说著将它递了过来。

    欢颜哆嗦著接过来,捧著它细细打量。这是一块温润的绿玉,以银丝绞绕成托,缀在其中,银质雕花上,前後各刻了两个小团,瞧著大概是字,可惜她不认得。

    明公公道:“前头刻的笙歌,大概就是你的名字。後头刻的慕颜,应该是你爹娘的名字了。”

    欢颜手上一颠,头垂的更低,一点点晶莹地泪珠落在绿玉上,氤过水光的玉更是光质鲜亮起来。

    笙歌!原来她有名字,有爹娘。是命运带离她走了异样崎岖的道路,若是没有那些意外,她如今……她猛地抬头看向他:“明公公你知道晓他们在哪吗?”

    明公公深深看她一眼:“知道又能怎样?娘娘回想下老奴的话就明白了。”

    欢颜怔怔看著他,正将他刚刚说的回想一遍,忽然一个念头如同雷声轰鸣,震得她整个人又痛又麻:“颜妃,是我娘的话……那少临他……”

    “娘娘总算想明白了。”明公公淡淡一笑:“他是你同母异父的哥哥。”

    欢颜如中雷击般僵僵地看著他,半点,也动弹不得。

    哥哥?她就算不识字可也知道人伦,没想到那个与她交欢,捧著她亲吻缠绵的男子竟跟她是兄妹!像是被巨大的漩涡吞噬,她抓紧胸口衣裳,完全透不出气来,垂著头在那里重重喘息,一下一下,如同垂死挣扎。

    明公公的声音依旧笑而淡然:“既然已经确认了身份,那老奴带娘娘离开皇宫,也算有所值得。”

    欢颜呆呆地,好半晌才转头第二次打量自己所在的地方,难怪两人说了这麽久的话,一直没有别人出现,而外面隐约有些燥杂的人声吆喝……她明明记得自己是为了阻挡乔少临与乔灼才用银簪刺伤脖子然後晕厥的,可是醒来为什麽却到了这里。

    明公公将一个包裹放到她的怀里:“老奴这些年寻的一个消息最近正巧有了著落,正打算离开皇宫时刚好知晓了娘娘的事。颜贵妃对老奴有大恩,老奴终是无法看任她的儿女做出乱伦之事来,因此才将你带出皇宫。此时此刻,皇上恐怕正在四处找你,是要回去南沂还是另寻出路,娘娘你自己拿主意便是。”

    欢颜始终怔怔望著他,看他说完了又收了那画卷,做势要走,她才反映过来,慌忙起身去拉:“明公公,你能告诉我我爹妈他们……”

    明公公回头一笑:“不能。”

    欢颜愣怔了:“为,为什麽?”

    “你是找不到他们的,或许已经死了,就算不死见面也不会认得,又何必再惹他们伤心呢?”明公公从她手中拉回袖子来。“至於乔灼那两兄弟,老奴也同样劝你不要再找,红颜祸水,古今都是这样,皇上对你执念即深,你又何必再连累他人?”说著他的脸还是笑著,可眼睛里闪动威寒,“带你离宫,算是对颜妃的报恩,可若是你一定要回头,老奴自然也有办法让你真正的成为一个死人。”

    欢颜被其所摄,手顿时松了,他再不看她一眼,开门走了出去。

    (7鲜币)八十八、遇救

    接踵而至的惊雷,令欢颜久久无法动弹。

    屋里门户皆闭,透著一股太阳气与旧木家什相杂的燥热味,窗外隐约有车马声与人声鼎沸,像是个临街的客栈,楼道也不时听小二热情的张罗著一溜小跑以及蹬蹬响的脚步声,热闹兴旺的地方,不能坏了人家的生意。

    欢颜终於慢慢撑著下了床,桌边还放著那半碗粥,她拿起来喝干净,可是腿脚还是虚软,一边喘气一边就手把头发挽起来,明公公留下的包裹里竟然是几身男装和两锭五十两一绽的银子,她将男装换上,把包裹收拾起来朝下走。

    店小二正打她身边过:“哟,这位爷要走?”她垂著头应了声。店小二引著她到柜台前,瘦掌柜看到她忙堆了一脸笑:“您也要走呀?先前走的那位爷已经把帐都清啦,你只管走就是,不用再结。”

    欢颜愣愣地垂头走了出去。外面果然就是长街,车水马龙,也不知道这是什麽地方,竟是十分热闹。

    可欢颜没有别的心思,垂头只走自己的路,实在是累得厉害,因而走得也很慢,一路还不停喘气,走了好一会才到街心,扶著墙正歇著,一抬眼,看到墙角这边蹲著一个赶车的老汉,便问他:“这城里有湖吗?”

    老汉忙迎上来:“就在不远,三十个铜钱就成,小爷要去逛逛?”她点头上了车,那老汉忙赶著车朝南走,才走出不远,迎面几辆高头大马吆喝著飞一般过来,当前一个紫衣人手中长鞭急甩,老汗慌忙将瘦马勒转头去偏向一边看著这行人一阵似地冲了过去,喃喃道:“这些贵人街市里跑得这麽急,真是不拿人命当回事。”欢颜著头坐在车里,下了帘子,自然没看到没听到。

    老汉说的果然不假,马车只走片刻便到了,欢颜看著面前一片平静如波的大湖,倒是愣著出了神,那老汉在一旁瞧著,似是有所感悟,上前道:“少年人遇到什麽不顺心的事吗?湖边吹吹风吧,过了就没事啦。一辈子嘛,可快著呢。”

    欢颜垂头从怀里拿出一绽银子给他,老汉瞪得眼珠子都快出来了:“我,我可找不开。”

    “都给你了,”欢颜将银子往他手上一塞,也不管那老汉叫嚷,顾自朝湖边走去,声後那老汉叫了一会也没了声息,估计是走了。她径直往前,气喘吁吁地走了一会,终於到了湖边,这里倒是僻静,连个人影也无,闪著水光的湖水一波波温柔地荡动,轻轻拍打湖边的碎沙。

    欢颜直愣愣站了一会,开始慢慢朝里走去,湖水渐渐没过她的脚背、脚踝、小腿……天气热了,水面都是烫的,不过水下倒是冰凉,越往下走就越凉。细砂冲涌著湖滩,她一脚深一脚浅地朝前走,水很快没过腰部,温柔地荡动在她身侧,像某些,曾经也这般环绕过她的手臂,她的眼睛空洞洞的,可是望出去,却是三张笑盈盈的面容。

    够了。她还有什麽不知足的呢,曾经有三个这样的少年,将她视为最宝贵的所有,他们是王爷皇帝或者乞丐大盗,都没有分别,正如她是谁,从来也不重要。

    她是乔欢颜,是那三个乔姓少年的所爱。

    这就够了。

    湖水已经漫过胸口,她的身躯半托著水力朝前飘,呼吸也被水压的一下下沈重缓慢,身後似乎有人在大叫,可她不想去管,这世上,纷乱燥杂,太吵少乱了。

    因为身後的声音,令她朝前猛然迈了一大步,脚下顿时空了,身体虚浮起来,她本能地伸手朝上,却正好有一双手紧紧抓住她的双臂,哗地一声,竟是将她整个提著拎了起来,她呛了水,咳地惊天动地,好半晌才略为停息时,感觉自己正被人挟在腋下朝岩边走,她挣扎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闭嘴!”一个急怒的声音近在咫尺,听起来,竟是熟悉。

    欢颜哆嗦了一下,勉强转头过去,先触到的,便是一身紫袍,绣著暗云纹的微凸,脸贴上去却是平复的丝绸,这衣服……她呆了呆,仰头从滴淋垂挂的湿发里头看出去,他的颌下绷得极紧,目光朝她一扫,声音竟是咬牙切齿:“你跑我这里来寻死?在本太子的地盘,生死可不由你作主!”

    (10鲜币)八十九、太子府的新人

    欢颜瞪著他发了半晌呆,都快到岸边了才能出声:“唐大人你不是……不是回国了吗?”

    唐宁板著面孔居高临下的地看著她,她那一头黑发全湿了,乱七八糟地粘在脸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胆怯而又惊讶地看著他,一脸茫然的样子终是让他将片刻前的怒火消了干净,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这里就是东影啊,你是猪吗?”

    “东,东影!”欢颜简直懵了。她好像只晕过去一会儿的功夫,明公公就将她弄到南沂以西数百里远的另一个国家了?

    “跑到这里来寻死,你也忒会挑地方了。”唐宁说著将她挟得更紧些,加快步伐,很快就到了湖边,顿时有人上来给他披衣裳,欢颜也终於重新双脚踏到了实地,一旁有人慨叹:“真是的哟,小小年纪有什麽想不开就要寻死。还好有贵人相助……”

    这声音有点熟,她扭头一看,原来是那个赶车的老汉,他笑容满面地捧了一手的银子凑过来,都是散的,好几十两呢:“老汉可不会贪你的银子,这些是找开的。年青人你可得想开些,你瞧老汉这把年纪了还为糊口辛劳呢,你还有这许多银子,做什麽不行啊。”说著就要将银子往她这边推,看她直愣愣的没反应,索性要往她怀里塞,目光一错,却愣住了。她的湿衣裳紧紧巴在身上,玲珑曲线一下子就出来了,老汉顿时傻了。

    “往哪瞧呢老东西!”身边唐宁哼哼著一把将他挡开:“看在你报信的份上,那些银子赏了你啦。”一边说一边接过身边人奉上的袍子将欢颜从头到脚整个儿裹住,打横抱起,“盯住了连眼都不眨,小爷我不挖你一双贼眼珠子算你走运。”哼哼叽叽的说著已经大步朝前走去,身边人顿时跟上。

    “你,你要带我去哪?”走了好半天了,欢颜才反映过来。

    唐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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