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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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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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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苑简直想象不到这屋子里居然有那么多女人的衣服。龙腾小说 ltxs520.com柜子里的衣服极多,什么款式都有,旗袍,碎花裙子、衬衣裤子总总,李又维没有多加介绍,但看到这些衣服的第一眼,薛苑就知道这些衣服全都是李天明画里的模特儿们穿过的衣服。

    屋子里光线很好,因为刚刚吃饱喝足,被这暖洋洋的灯光一照,薛苑觉得自己神真是不错。

    李又维则从衣架上扯下一件有着致绣花做工细腻的旗袍递给她,言简意赅地开口:“穿上让我看看。”

    她因为无奈而头痛,叹了口气说:“你这又是何苦。我不是你爸爸画中的那些女人。”

    “这由我来判断,你穿上就可以了。”

    他的话没有任何转环之意,薛苑情知强不过他,终于妥协:“那你先你出去,让我换衣服吧。”

    李又维一离开房间,她就开始试衣服。

    屋子开了暖气,非常暖和,穿着露着手臂小腿的旗袍也不觉得冷。她之前没有任何穿旗袍的经验,只觉得穿起来非常麻烦;她一直穿惯了宽松的衣服,被这样紧身的旗袍一勒,觉得脱了一层皮。可是站到镜子时,才发现旗袍合身到她自己都诧异的地步。旗袍的样式并不太花哨,是民国时期女学生经常穿的短袖旗袍,长度刚刚没过膝盖。

    好容易换好了旗袍,她扬声叫李又维进屋。李又维斜靠在敞开的门上,他仿佛把自己的身体都交给了墙那样靠着,他对她穿什么的衣服不予置评,只是坐在这房间尽头的桌子上,沉默地看着;他的目光薛苑极其熟悉,从小到大看得太多了,那是画家看自己作品的眼神,是一种审视和评判,或许还有更苛刻严厉的成分。

    “头发不对。”

    “啊?”

    李又维从衣柜的某个角落找出几只发卡递给她,“把鬓角的头发别上看看。”

    虽然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薛苑还是照做了。

    别上头发后她问:“你到底要我变成什么样子?”

    他微微笑了:“这就够了。我几乎能想象,当年我爸就是这么看着你母亲的。”

    他的目光看得薛苑心底隐约不安起来,然而也不知道不安的源在哪里,只能勉强一笑,扯了扯旗袍:“我很惊讶,这么多年过去,这些东西怎么能保存得那么好。到底还是过去的东西结实。”

    “我爸保存的东西可不止衣服,”李又维微微抬起目光,目光眷恋的在她身上微微游走。

    薛苑停了停:“那还有什么?”

    “跟我过来。”

    薛苑这才知道李天明的画室就在这间屋子的隔壁。画室里随意散落着椅子,角落处有一个画架,画架旁边只油画箱,散乱的塞着大小的画笔铅笔。这间画室真是大得出奇,因为没有什么东西因而显得更是空旷,仿佛说话都能听到回音。屋子开了一盏台灯,在画架旁边的桌子上疲惫的亮着。

    薛苑诧异:“这么暗的环境,李先生怎么画画?”

    李又维低沉一笑:“他心里看得见就行了。”

    薛苑环顾画室,李天明晚年的大部分画作都是在这间画室画出来的,这个事实让她情绪稍微有些激动,虽然说事实上跟一般画家的画室并无区别。她看到正对自己的那面墙壁上密密麻麻爹着画像,从颜色判断,多是素描搞,也有部分油画。

    因为隔得远,她看不真切,本想走过去一点仔细看,李又维伸手在空中一指,却说:“去那里坐下。”

    薛苑不明所以:“怎么了?”

    “做我的绘画模特。”

    薛苑看他一眼,顿一顿:“李又维,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

    “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你的心情我不是不明白,你想超过你李先生,而我恰好有一张你母亲笔下人物的脸。你的所作所为让我觉得我被你牵着鼻子走。我不喜欢被人强迫着做事,但你又总喜欢这样。”

    李又维看她,笑容一闪而落:“你要我表现出多大的诚意?谈恋爱?结婚?都没问题。”

    “不是不是不是,”薛苑连忙否认,斟酌着措辞,“做你的模特没问题,但是这以后,我们可不可以恢复成单纯的朋友关系?我不是适合你的那个人,结婚什么的,就像笑话一样。”

    “很显然,我不觉得这个是笑话。”

    李又维一本正经地说话,摁她坐在一张雕花硬木凳子上,在她面前摆上一面镜子,让她握着一只笔,摆出个描眉的模样。薛苑照做,同时觉得自己动作无比僵硬,李又维从后探过手来,帮她理了理头发,摆正她的姿势。他手指几乎没有温度,从她额角上擦过去,又在耳边微作停留。

    薛苑身体僵硬着:“怎么了?”

    “具体的问题咱们接下来谈。从现在开始,不要动。”

    李又维后退了几步,拿起相机对照了若干张照片;薛苑只觉得一片片的闪光灯花开在眼前,眼睛能再次视物时,李又维已经坐在画板后,拿起了油画笔,沾了沾调好的颜料,在画布上勾勒起来。

    还在学校的时候,薛苑曾经听过若干个专业模特的抱怨,说模特这种事情真不是人干的,一坐几个小时,动也不能动,要把自己当作跟画笔、颜料之类的工具差不多的道具,把自己想象成一个静物,无视别人对你的“关注”。

    薛苑当时觉得自己了解他们的苦,可事到临头才发现本没那么简单。她实在不能把自己想象成一个物体,虽然李又维说“你不用那么紧张”,她本听不进去,一想到自己被人观察,浑身没有一个地方不紧张,神上的高度也会引起生理问题,四肢变得麻木,好像有人在她身上施了法术,以缓慢的速度把她变成一尊石像。

    她的眼角余光可以看到李又维,他握着画笔,脊背却挺得笔直,棕色圆领的薄毛衣下,白衬衣领口朝外敞开,在灯光下如洗般洁白,简直刺眼。

    薛苑忽然想,李又维沉默的时候远远好过于他说话的时候。

    时间艰难地度过,简直是度日如年,薛苑简直以为自己要睡着了。她依稀闻到了松节油的香味,这是她从小闻到大,太过熟悉的味道,仿佛世界上最好的催眠剂,打散了她全部的思绪。

    从小闻到大这二十多年人生历程,记忆里的每一件事情,一点点的被想起来。

    她想起许多平时本想不起来的小细节。例如小学时候的某次春游,车子坏掉了,全班同学步行穿过一片荒地,草地上的野草生长得梁驾不驯,油亮亮地在风里反夕阳的光;她还记得父亲带着自己去附近的小山林玩,她在那里见到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蝴蝶在阳光下飞舞,它的影子在地上画出美妙的曲线;她还想起某一天早上她去叫父亲起床吃饭,一推开卧室门,看到了满地的油画,所有的画都是未完成的,每一张画上的主角都是她母亲……

    她豁然一惊,按着桌沿,“蹭”得离座而起,大口的喘息。

    李又维也被惊了一吓,放下笔,朝她看过去,声音里满是疑惑:“怎么了?”

    “坚持不下去了,”薛苑冷汗淋漓,“我不想被画。”

    纸上的轮廓基本成型,李又维看看时间,也放下笔:“那今天暂时到这里吧。”

    薛苑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不想被画但你今天也坚持了两三个小时,”李又维收好画笔,从画架后绕过去来到她面前,说,“为什么忽然不喜欢被画?”

    “我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件事情,”薛苑后退一步才解释,“我爸爸画了很多关于我母亲的画,他喜欢把画都铺在地上或者贴在墙上仔细观摩,整个房间都是我妈的脸。有一次我无心看到,被吓得一晚上没睡好。”

    李又维神情古怪的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伸手朝屋子里某个角落一指,用完全听不出感情的语调开口:“你去看看那边的墙壁。”

    起初隔得远看不真切,当时就猜测是贴在墙上的画;依言走进一看,好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是的,画家多半有怪癖,她的父亲也是,但唯独没想到在这里看到这么多相似的脸。

    每一张画上的人,都有着跟她那么相似的面孔——那是她的母亲,叶文婕。最奇特的,是每一张画稿都各不相同,或站或坐,姿态各不相同,表情也是,微笑沉静大笑愤怒,都是齐全的。森然的屋里里,薛苑哆哆嗦嗦地后退两步,几乎想要从这间暗的屋子里逃出去。

    李又维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回来,同时一脚踢上门,拉她回来,一把揽着她入怀,安慰她。

    “别怕,习惯了就好了。”

    门锁闭合的声音让她莫名的心惊跳,她本不敢抬头看人,喃喃低语:“为什么也是这样。”

    李又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用一种述说的语气慢慢开口。在薛苑记忆里,他的声音从来不高,大多数时候都低沉而柔美;发脾气时候非常锐利,此时,他的声音既不柔和也不锐利,更接近于某种音乐般稻息。

    “他心脏病发作之前,正在画一幅你母亲的油画,他没有照片,但是要找回模特在眼前的感觉,就把这么多年的素描草图全都找出来贴在墙上。我爸对你母亲的痴迷到了这个份上,我想我对你也是。”

    薛苑没有说话,视线从他的肩头越过去,再次在屋子里环顾一圈,是的,这里的张张素描都是品。她想起当年,母亲是怎么样坐在跟这间屋子差不多类似的画室里,任凭那个年轻的李天明用细致的笔墨勾勒出她的轮廓。

    “不是这么回事,”薛苑停了停,“你还是糊涂了,你要找的那个人是你想象里的薛苑,不是我。有一句话你应该知道,倾注感情而作的肖像画,都是这位画家的自画像,不是坐在那里的模特儿。”

    “对我来说,没有区别,”李又维清晰的开口,记忆中从来没有听到过他这样说话,或许是因为环境不一样,“我不需要知道过程,我只在乎结果。薛苑,我在你面前,没有说过一句假话。你知道吗,我费了很多时间,我走了很多弯路才找到你。我不愿意象我爸那样过一辈子。留在我身边吧,好吗。”

    想不到话题又绕回原点。薛苑伸出手,试图推开他:“你又在说的什么?”

    他声音而又真挚,薛苑微微抬起目光,不知道是无奈还是苦笑,她就用这样茫然无措的脸看着他,听到他问:“薛苑,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情吗?”

    “记得。”

    “是的,我也记得。”

    李又维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情。那时他们一家人还住在他现在住的那栋老房子里。他年纪虽然小,但是记事了,他又比同年人早熟,很多事情至今记忆犹新。他的父亲是出色的画家,但他不是一个好丈夫和好父亲。他对绘画的热情来得比家庭大得多,他每年有一半的时间呆在国外或者是旅行的路上,剩下的一半时间待在画室里。

    小孩子的好奇心总是比别人旺盛一点,李又维更不例外。李天明不喜欢别人他的画室,画室的大门总是锁住的。他可以锁住门,却不能锁住窗户,只要坐在窗外的大榕树上,画室的一切都一览无余。李天明作画时背对窗户,画板却正对窗外,画室里有时有模特,有时没有模特,模特都是年轻的,相貌姣好的女孩子,长着相似的面孔。

    李又维坐在榕树上,看到一张张的美丽的油画从李天明的手下诞生,画上那些年轻的女孩子形象生动,跃然纸上。虽然他年级小,或许真的是基因遗传,他直觉般地知道那些画都是难得的杰作。

    可他的母亲唐艺却不明白。唐艺生温柔,就像绵羊般温顺。但绵羊被压迫久了也会爆发。唐艺跟李天明从小认识,算是青梅竹马,两人在国外的时候时有来往,又跟着他回了国,结了婚。以为找到了一辈子的幸福,却发现他们的夫妻生活跟以前朋友般的相处完全不一样,同床异梦的生活开始了。

    李天明有很多模特,她们是比她年轻漂亮得多的女孩子,一个个的出现。起初她还不放在心上,认为这是为了艺术创作,直到叶文婕闻瑜这些人的出现。一年年过去,她慢慢发现许多不堪的事实,丈夫身体上有过背叛行为,心也不在她身上。他的全部心思都在画上,她恨他画里的那个女人,简直是咬牙切齿。她一点点的把自己逼迫到绝路上,最后,她放了一把火,烧掉了画室。随后带着儿子投奔了舅舅唐博刚。

    剩下的二十来年,他们都是一对怨偶,没有离婚,但就这样僵持着。但也不是完全不联系,有时候一家人也会在一起吃个饭聊领,但就是不住在一起。李天明若干次想接这对母子回来,次次都被唐艺和唐博刚拒绝。

    李又维也慢慢长大了,如果说他小时候脑子里还有“成为跟爸爸一样的伟大的画家”的念头,但随着年龄的增大,这个念头终于散去。

    或许真是因为基因的原因,李又维有很高的艺术天分和不错成绩,大学念的是建筑系,舅舅送他去了国外深造。

    他在美国呆了几年,过得逍遥自在,直到接到了母亲唐艺忽然病逝的消息。他匆匆回国,只来得及为母亲送终。回国后才知道另外一件雪上加霜的事情,一直视他如子的舅舅唐博刚刚刚查出来患了癌症晚期无药可医,终生未婚也没有子女灯博刚把全部遗产留给李又维。这时,身为父亲的李天明却横加阻拦。

    若干年的积怨猛然爆发。在灵堂上,父子间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争吵。

    吵到最后,李又维冷笑,“艺术那种东西,不过是你满足自己私欲的借口!为了一个画中的女人朝思暮想这么多年不说,逼走老婆儿子,还弄出什么私生子,无耻之极!”

    李天明到了最后也累了,妻子的去世让他憔悴很多,头顶的白发一夜之间也如春天的梨花。他只剩下叹气的力气:“我这辈子,对不起你们母子,这是我的错。或许你说的没错,我这一生的确不会爱人。但是,关于艺术,你却错了。你虽然是我的儿子,但你本就不懂得什么,你不知道画中的世界。”

    “你那些画,都是垃圾,”李又维放声大笑,“五年时间我都可以超过你,你那些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戏。”

    真是一个复杂而纠结地故事。薛苑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在看什么伦理电影,她只看得到他的年轻英俊意气风发,从来不知道李又维背后有这样的故事。

    “想不到吗?”李又维脸上基本上看不出什么变化,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情,“我告诉你,就像画里的人物永远不会比真实的人物更美一样,生活远远比小说电视里更加戏剧化。”

    两个人坐在画室的地板上,薛苑默默看着他:“你就是因为跟李先生的一句气话,才开始学起绘画?”

    却没有得到答案。李又维揽着她的腰半抱半拉的拉她起来,一只手抬起她的下额,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脸。

    他的目光是如此的专著,带着古怪的疯狂气息,似乎想在她的脸上生发芽一样,在这样的注视下,灯光是如此地稀薄,睫毛投下的影在她脸上,薛苑不可能站得住,皱着眉头说:“李又维,你放开我。”

    可惜收效甚微,他手臂宛如铁箍,本没有。试图推开他,李又维加大了力度,这样地推推攘攘,薛苑被挤到了墙角,他的手臂撑在她背后的墙上,同时死死压住她的肩膀,这一下子,完全成为了囚笼中的困鸟。

    “我起初是本不信我爸的鬼话,什么明白和不明白,都是狗屁。我自负聪明,也有很不错的素描基础,于是给自己定了一个五年的期限,要在绘画上过我爸,让他刮目相看,”李又维凑过去,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可我上当了,当我自己也拿起画笔,终于发现我跟爸的差距,我差得太多了,我本不可能超过他。我看他的作品看得太多,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居然入迷了。我那么憎恨我爸,却迷上了他的作品。他画中的女孩子那么优雅,矜持,美丽和生动,我一闭上眼睛就能听到她们的笑声。

    “看到你的时候,我才知道,薛苑,你就是他画中的女孩子。我彻底明白我父亲对你母亲的执著了……因为我也掉进去了。”

    薛苑想从他手臂和手掌中逃开,可稍微一退,他却逼迫上来,直到把她逼迫如墙角。薛苑从他的眸子里读出一丝惊人的讯息,她身子一麻,试图对她讲道理:“李又维,你听我说,你搞错了,你本不爱我啊。”

    他抬起头,轻轻开口:“薛苑,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这样激烈的表白让薛苑的发梢手心都是汗水,竭力使自己不要跟着他疯狂的步调走,还对他露出一个微笑,试图离开这个困境:“李又维,这样的大事,你让我想一想,好不好。我不可能马上就作出决定的。”

    “不,我要你现在就给我答案。”李又维被她在灯光上忽悠一闪的笑容迷惑,但不过是一瞬,理智就已经全部回来。

    “这么短的时间,我没办法……”

    李又维的吻就忽然压过来,硬生生打断了她的话。薛苑立刻侧脸闪开,他的唇意外地在她脸颊上划过去,他也干脆就错就错,咬住她的耳垂。薛苑下意识抬手去挡,李又维哪里肯让,手上一用力试图压下她抬起来的手臂,布帛裂开的声音同时响起来。

    那间深色的旗袍被彻底扯开,雪白的肩头在空中。

    原来还是预料错了。李又维抬头看着她,只看到她如玉般的肌肤,一时间也花了眼睛,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在她耳边一遍遍的呢喃着什么。

    那么一个瞬间,绝望拥上了心头,空气中充满了危险的气息,找不出挽回的办法。整个世界灰蒙蒙一片,没有光,也没有声音。她知道他在说话,却什么都听不清楚。无数可怕的结果浮现在眼前。什么最坏的结果都想到了。恨不得这一秒自己就先死掉。可意料之外的是,李又维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抱着她而已。

    直到门被人一脚踢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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