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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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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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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李天明的任务自然落在了萧正宇身上,同去的还有薛苑。龙腾小说 ltxs520.com长达两三个月的治疗后,李天明恢复得很好,除了头发比之前白了一点,跟以前看不出太大的异常。

    医生护士送他们离开,长久的相处都有了感情,一直送到了门口,主治医生颇感慨对萧正宇和薛苑说:“你们以后好好照顾李先生,劝劝他,什么事情都放宽心,不要动辄激动,他到底是个老人了,心脏已经不堪重荷了,不能再激动了。”

    两人唯唯诺诺点头。

    医生停了停,又说:“我看你们几个年轻人也蛮熟悉的,李又维今天都没来医院,你们把这话也转告给他。”

    萧正宇颔首:“嗯。”

    三个人上了车,薛苑和李天明坐在后排,萧正宇本想着送他回越吴,没想到他忽然开口:“送我去博艺,我看新闻说最近有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展,我也想去看看。”

    萧正宇从驾驶座前回头看他:“爸,医生说你需要静养,人多的地方少去。”

    李天明本没听完他的话,果断挥了挥手:“我的身体我自然知道,看次画展也不算什么。送我过去。”

    李天明的要求,萧正宇从来都没有办法违抗的,他叹了口气,终于点头。

    车子开动后,李天明闭目养神片刻,薛苑拿过身边岛子盖在他的腿上,距离一近,就闻得到他身上的药水味道。到底是在医院太久了。医院的经历,对一个老年人来说,无异于是种折磨。薛苑想起他前几天说笑时说的那句“每次进医院我都想,这辈子大概都不能从医院里出来了”,很有些百感交集。

    她心里乱七八糟的感慨,李天明睁开眼睛,带着困惑问她:“薛苑,你看过又维的画没有?怎么评价?”

    薛苑没想到他忽然说起这个,略一思考后的点了点头:“看过的,他的画里思考很多,触感细腻,细节抓得很准,都是别人想象不到的方面;作为一个半路出家学画画的人而言,相当惊人。”

    李天明相当震惊:“你对他的评价很高。”

    “我只是实事求是。他的艺术天分极高,可惜学画时间太短,他还没有自己的风格,以我看到的他的作品,他什么都尝试,作品里各种类型都有。李先生,我觉得他就像你年轻的时候,绘画上他一直以你为榜样,从你身上学到了很多,如果他从小学习绘画,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这个是苛求了,”李天明说,“他那么恨我,平生最恨变成我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学绘画。而且实际上我也不希望他学。当时他说要超过我,我一直以为是一时的气话,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丢下了他舅舅留给他的公司去学绘画。跟他妈一样,倔得很。”

    “人一旦下定决心做什么事情,就会爆发出全部的力量。”

    一路闲聊着,车子也到了目的地。

    这次大型的画展规模仅仅从博艺门口的车子数量就可以看出来,从门口一直排到了若干百米的公路外。萧正宇找了很久才勉强找到一个停车的地方。

    薛苑扶着李天明从车上下来,她发觉自己现在才想到一个问题,于是说:“今天主要是开放给嘉宾和新闻媒体的记者吧?我们能进去吗?”

    萧正宇笑着觑她一眼:“我们几个人,不需要门票。”

    的确说的没错。薛苑随后才想起来虽然他们已经辞职,但自己好歹在这里工作过三个月,该认识的人都认识了;而萧正宇那一张脸就更是门票了,至于李天明,恐怕还没有人敢拦着他。

    果然,一路顺利的展馆之中。曾经的同事对他们三个人一起出现非常诧异,何韵棠在入口处负责人群的引导,几乎是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她也什么都不管了,拉着薛苑到了一边,跟她耳语:“麻烦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跟李总一对吗?怎么现在跟萧秘书一起?你们手上的戒指是怎么回事?啊啊啊,想不到我这双眼睛居然有看走眼的一天!”

    薛苑对萧正宇和李天明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先去四下逛逛,才跟何韵棠说:“这么多问题,你让我回答哪一个?你还是一样的急子脾气。”

    “一个一个来!”何韵棠瞪眼,“现在想起来还真是,你从来就没表态过喜欢喜欢李总啊。说起萧正宇,你们倒是一直走得近……当时我就隐约觉得他看你眼神不对,还以为是我思想不纯洁想得多了。”

    薛苑笑了笑。

    “那李先生怎么又跟你们在一起?”

    “遇到了就一起过来了。”

    何韵棠瞪她一眼:“你这张嘴也真是够紧的,打死都不说。不论怎么样,到时候结婚还时记得请我的。”

    薛苑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敛,很轻微的“嗯”了一声。何韵棠推一把她:“好了,不跟你废话了,去吧。”

    因为嘉宾数量有所限制,展厅里的人到不算太多,不至于接踵擦肩的地步。乐队在二楼的大厅奏乐助兴,放眼望去,都是前来观赏祝贺的中外艺术家和知名人士。

    他们三人也本着低调的原则,在狭长的展厅逞巡,不时在一幅幅油画前驻步。博艺的艺术总监向来有才华,摆设和光影效果搭配得实在很好,画框上的散光灯愣是将每幅画映照得光彩宜人。

    薛苑在上到二楼,追上李天明和萧正宇,恰好看到李天明站在提香的圣母画像前站住,用一种追忆往事的语气开口:“当年在意大利的美术馆看到这幅画,我在画前足足站了一天不忍离去,只恨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不能把这幅画的美妙之处一一记在脑海里。这真是线条与色彩的魔术般组合,无可挑剔。几十年过去,还是觉得同样震惊。真是难以想象,几百年的时间过去了,什么都成了过去了,只有圣母的微笑从来不变。”

    那的确是一幅美妙的画。看得久了,感官和心灵都在震撼。

    薛苑把目光收回来,微笑开口:“我相信,几百年后,也会有后人以同样的口吻谈起您的作品。”

    这样的真诚的恭维没有人听得不舒服,李天明久病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那是真正的愉快表情。

    萧正宇惊讶的看着她,附耳过去,用李天明听不到的声音跟她耳语:“想不到你说恭维话的水平这么高明。”

    薛苑瞪他一眼。

    一行人慢慢走慢慢看,时不时的交谈一二。很快拐入了一个走廊尽头的小展厅,萧正宇远远看到虚掩的门就惊讶:“这不是囤画的小展厅?平时都不用的,怎么今天开放了?”

    “是啊,我也奇——”

    推开门,顿时醍醐灌顶。墙壁上只有两幅画。薛苑的冷汗簌簌而下——骤然看到自己的脸出现在画框里,一瞬间真是无比尴尬。

    但目光还是被吸引过去。左边那幅厨房的画像她早就见过,并没有太认真;所有神都在右边那幅油画上。那是间老式的房屋,隐约可以看到挂毯和炉壁,画里的年轻女子,穿着深蓝色的学生旗袍,薛苑记得当时那条旗袍颜色暗淡,不知道怎么的,画里看上去,颜色异常的鲜明,就像水一样的覆在她的身上,又好像开在幽暗处的花儿。

    画中的女子背对门口,不能直接看到她的脸,但镜子里的那张脸却分外清晰。因为眉毛颜色太浅,她正在对着镜子眉笔勾勒自己的眉毛;她半长的头发的批在身后,仿佛一匹黑缎。旗袍衬出她脖子和脸颊的雪白,至于胳膊,就像是刚被水洗过的新藕。画里的女孩表情沉静,有点些微的无奈和茫然;尽管她额头上没有皱纹,但依然让人想伸手过去抹平她的忧郁。

    “薛苑,这两幅画是又维什么时候画的?”李天明盯着那两幅画,忽然开口。

    薛苑简单的解释了两句。

    李天明又说:“你觉得这两幅画怎么样?”

    薛苑哽住了,僵硬地回答:“我……不知道。”

    “画风和色彩的选择多少透露了画家的个和审美意识,”李天明恍若没听到他的话,却说,“这两幅画跟又维之前的作品不一样,他是在‘真正’看着这个女孩,画是活的,颜色处理得细致,连手指上指甲颜色的深浅都处理得很好。她是这张画里唯一的,就算我自己画,也未必比他画得更好。不过五年时间,想不到他能走到这个地步,看来你刚刚那番评价并没有夸大的地方——”

    薛苑没有说话,转头去看萧正宇。他也正看着她,从那个神情判断,不知道盯着她多久了。

    “画里的你很不一样,我不知道你还会有这样的表情。”

    “美术作品都经过加工的。”

    萧正宇用听不出情绪的口吻继续说:“我没想到你还给李又维做过饭。”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显得欲盖弥彰,薛苑坦白地承认:“是有过一次。”

    萧正宇低低地笑了,又问:“是做的什么菜?”

    “时间太久了,我不记得了。”

    薛苑干脆的回答。其实这个话题不论怎么聊下去都有越来越尴尬的趋势。她略一思索,试图用玩笑岔开这个话题:“你今天想吃什么,我回去做做看。”

    没有直接回答,萧正宇语气微微一转:“你很喜欢李又维的画?你看这两幅画时眼睛都在放光。”

    “你在想什么?”薛苑无奈得很,“我就算喜欢也只是欣赏他的作品而已,除此外,别无其他,你不要多想了。”

    “我不会多想,我只是遗憾我不会画画。”萧正宇握住她的手。

    从那时开始,两个人的手再也没有放开,直到李又维出现在这个房间。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所有人回过头去才发现他抱臂站在门口,随后笑着走到三人身边,仿佛什么不愉快都没发生似的对萧正宇颔首,又问自己的父亲过来之前怎么都不打招呼,现在可不可以接受采访。最后才把目光转问薛苑,是否喜欢他为她画的画。

    薛苑说:“还好。”

    李又维看她,眼神异常温柔:“要的话我送给你。”

    “不用了,谢谢你,这是你的作品,跟我没有关系。”薛苑理智而冷静地开口:“画中人是不是我,我也不清楚。”

    “你总是这么说,我难道还不知道我在画什么?”

    李又维微微摇头,在油画前站住,盯着那幅画看了许久,又转身看了一眼李天明。这个安静的小展厅有着高而宽广的窗户,采光极其好,明亮得过了头。

    “爸,五年之期到了,我还是超不过你。薛苑说得对,学你者生,仿你者死。我花了太多时间才认识到这个道理,是不是很蠢。”

    “已经很好了。”李天明颔首,走过去抓住他的手臂,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下格外刺眼,“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并不如你。”

    “能得到你这个评价,我这几年时间没有浪费。”李又维的话说得分外心平气和,可毫无来由的,薛苑愣是从话里听到了一丝说不清楚的怅然,很有可能,怅然之后就是一些不能述之于语言的话。

    李天明长叹一声。

    这父子俩的交谈话中有话,外人本看不透。就像她无法介入萧正宇和费夫人之间,李天明和李又维之间同样无法介入。

    李天明到底年纪大了,又刚刚出院,又逛了大半天,慢慢显示出神不济的状态。萧正宇过去扶住他的手臂,淡淡说了句“爸,既然看完了就走吧,李又维,我们先告辞了”。说着看了一眼薛苑,示意她跟上来,她脚步微微一滞,跟了上去。

    谁知道离开时遇到意外的混乱。薛苑简直不知道那混乱的场面是怎么开始的,考虑到李天明身体欠佳,他们本来是想悄悄从门口的副厅离开,想不到跟一拨刚刚进来的媒体记者来了个狭路相逢。某个眼尖的记者一看到李天明就举着话筒就冲到三人面前;随后其他记者纷纷醒悟,也涌了过来。

    记者们七嘴八舌的问问题,身体情况,有无新作等等。李又维那时也在他们旁边,对着一大群记者微笑着说了句“采访没有问题,请各位稍等”;他真诚起来很像那么回事,简直无人可挡。于是现场顿时安静了片刻。

    李天明瞥一眼记者,就说:“那就采访吧。”

    记者们都知道李天明大病初愈,保持了相当的礼貌,不过在访谈过程中很快了解到李又维是居然是李天明的儿子,纷纷大喜过望,就好像天上掉下来的新闻一样,层出不穷的问题一个个冒出来,连薛苑这个外人都觉得无奈了。

    好在现场还有萧正宇和李又维两个人,帮李天明档下了大部分问题。薛苑对在镜头下实在没有兴趣,混乱中悄悄脱开萧正宇的手站得远了一点,这才发现,没想到李又维和萧正宇面对记者的时候可以配合得那样好,一唱一和,令人称奇。

    到底是两兄弟。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稍一闪过,手机却响了。电话那头是谭瑞,低沉郁的语调和声音让她极度不安,他只说:“有重要的事情,小薛姐,麻烦你来一趟医院。”

    事有轻重缓急,萧正宇还被记者围住,没什么脱身的可能,想起谭瑞那十万火急的声音,她也来不及跟他招呼,发了条短信后先行离开博艺。

    医院是早就来熟的,不用费什么功夫就在花园的凉亭里找到了谭瑞。午饭时间,花园里已经很安静了,只有远处几个病人坐在草地上晒太阳,除此外一切平常。

    唯一不平常的是谭瑞,坐在凉亭的石板地上,背靠着座椅,一张脸风雨欲来,但又好像要哭出来。亭子被两颗大树环绕,阳光晒不到,郁的湿气从树叶里流泻而下。他握着手机发呆,神色诡异,甚至比医院里的病人的表情还要扭曲,让人疑心他是不是犯病了。

    极大的不安浮上来。

    他说:“小薛姐,你了解李总,还有萧秘书吗?”

    “啊?”薛苑心里发紧,还是问,“怎么了?什么意思?”

    谭瑞死死捏着手机,很久之后垂着头开口:“小薛姐,我联系上再冰在美国时候的室友了,她也是华人,我问了关于再冰的事情,她把什么都告诉我了。跟你告诉我的情况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谭瑞抬起眼皮,死气沉沉地开口:“我录下了她说的话,你有必要听一下。”

    他摆弄了两下手机,摁下播放键,一个年轻的女声传了出来。薛苑不明所以,慢慢听下去。

    “……再冰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朋友介绍她跟我认识,我们合租了一套房子。她刚来美国的时候英文不好,在上语言学校。

    “记得是半年后吧,某天她忽然回来,说自己去看画展的时候,认识了两个华人,说他们都在附近的大学念书,一个叫萧正宇,一个叫李又维。两个人都同时追求她,那段时间,鲜花礼物没有断过。那两个男人后来我都见过,长得是真不错,也难怪她当时昏了头。

    “再冰的感情生活说实话我一直弄不明白,只知道她夹杂在两个男人之间非常为难,她太年轻,本不知道怎么办。整天烦心,不练琴也不肯好好读书,都在外面跑来跑去。有时候还喝酒。喝醉了就跟我哭,说他们对她忽冷忽热的,当时(我)在忙于考试,没有顾及那么多,对她的没主见非常烦心,骂了她一顿。大概是我的话太重,她再也没跟我提起感情问题,甚至都不跟我说话。

    “我现在想,上天真是公平的。上天给了她很高的音乐天赋,但却同样给了她极其的神经,就像瓷娃娃一样。那时候她又小,还不满二十岁,刚刚到国外又缺乏关怀,哎,我却用这种态度对她,现在想起来真后悔,后悔啊……

    “没过两天,我跟导师出去科学考察,回来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改变了。随后我才知道,在我离开的一个月内,她忽然发现她只不过是那两个男人对付对方的工具而已。她太绝望,喝醉了酒,在酒吧里,被一群男人……□□了。”

    电话里的声音停顿了片刻。薛苑跌坐在长椅上,脸色比霜打过茄子好不了多少,全身冰冷。

    “醒过来后她企图割腕自杀。幸好发现得早,救了过来。但这一切只是个开始。她越来越消沉,很少说话,也不肯吃饭,经常自杀,割脉绝食甚至还打算跳楼。这样的她已经没办法念书了。

    “她父母早就离婚了,母亲不在美国,父亲对她也是若即若离。她求我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她的父母。她在美国呆不下去了,某次清醒的时候她说要回国。我就帮她办了停学手续,那两个男人忽然发现了良心一样,带她回了国。我送他们去机场,然后这些年,再也没见过再冰。”

    薛苑简直不知道自己怎么听完这个故事,每一神经都在不正常的颤动着,心脏被人用尖刀挖了出来拖到地上,血淋淋的。

    她把脸埋在膝盖里,抓住头发,微弱地说出一句话:“不是这样,真相不是这样,他不是这样说的。”

    谭瑞痛苦得几乎要抽筋了:“我也不希望是这样啊,小薛姐,你以为我希望这样吗……我都没办法想像再冰遭受的痛苦……”

    薛苑阖上眼睛片刻,脸色惨白惨白的。

    “这两种说法,你要我相信哪一个?”

    谭瑞的脸色也不比她好看多少,他抱着头想了一会,抬起目光时眼底满是泪水,只有眼神还是坚定的:“我只想知道真相。所以……小薛姐,你帮我一个忙。”

    萧正宇没想到还能接到谭瑞的电话,他本来还在画廊里跟张玲莉说话;但谭瑞的语气并不如想象里那么干脆,听到董再冰和仁康医院这几个名字的时候已经有数了。随后想起的是薛苑和谭瑞之前关系一直不错。他听到电话那头说了希望马上见面,立刻答应下来。开车匆匆赶到医院,在泊车的时候遇到了李又维。

    这样的碰面是萧正宇没有想到的,他轻微一怔,然后发现李又维表情异常平静,像是早就知道了这次会面。接下来他的行为也验证了这个想法,从脚步看来,两个人所去往方向明显一致。

    两个人有很长时间没有来仁康医院,虽然此地绿树成荫风景依旧宜人,但跟随旧景而来的,还有更深刻的记忆,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在走廊中缓缓行走,萧正宇沉默片刻,才问出来:“从来没见你来过仁康医院,今天怎么来了?”

    “跟你一样的原因。”

    “谭瑞叫你过来的?”

    李又维依旧冷淡,“差不多。”

    萧正宇停了停又说:“薛苑找的那幅画真的在你这里?”

    “你说呢,”李又维露出了若有似无的笑。

    “把画让给我,”萧正宇正色,“什么条件你可以接受?”

    李又维表情不咸不淡,“我吊件从来只有一个。”

    萧正宇瞥他一眼:“我不知道你这样的坚持有什么意义。薛苑已经选择了我,为什么不做个顺水人情?”

    “我没有必要送人情给你,你也不要对我摆出胜利者的炫耀,我不吃这套,”忽然炸起的郁暴戾从李又维脸上一滚而过,但他很快无声的笑了笑,“你有功夫担心那幅画的问题,不如想想你现在的处境。”

    萧正宇本来还算从容自若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他想到了什么,声音一下子绷紧了:“李又维,你是什么意思。”

    李又维瞥一眼满脸风雨欲来的萧正宇,没有回答,大步继续前走,走到约定的房间门口时再回头,发现萧正宇还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于是心平气和地,甚至还微笑着说:“到了。”

    那是间安静的活动室,光线稍微偏暗。因为窗帘是一种薄细的棉布做的,所以光线有点儿暗,可它却能清晰地照出这间房间的所有布置。

    萧正宇站在门口停留很久,看清楚屋子里除了谭瑞再也没有别人后,心口松下一块,才说:“谭瑞,你找我们来,有什么事情吗?”

    “你现在还要装傻吗?”谭瑞站在影里,表情不甚真切,但声音却刺骨的冰冷,“关于再冰的事情,我是来求证的。”

    李又维随便找了张凳子坐下,淡淡开口:“她告诉你了些什么?”

    “该知道的我全都知道了。”

    谭瑞拿出手机,摁了手机的几个键,一个年轻的女声传了出来。录音很快放完,但屋子里陷入了更长久的死寂当中。

    不论是萧正宇还是李又维都没有说话,几年前发生的细节一一浮现在脑海,对在场的两个人而言,那是绝对不愿意触及的过去。他花了三四年的时间养好这个伤口,好容易伤口顺利结痂,可终于在这种场合下被人揭开。

    谭瑞冷笑:“怎么,没话说了?”

    相较于脸色铁青的萧正宇和愤怒捣瑞,李又维看上去是这安静的房间里最平静的有关人。镇定自若的,仿佛他跟董再冰毫无关系一样。

    他抬起眼睛,回答谭瑞的问题:“具体的细节有问题,但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谭瑞眼睛里喷出火,平日里的恭敬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腔里只有满腔的愤怒和咬牙切齿:“李又维,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告诉我真相?”

    “作为世界上最关心董再冰的人,你有权利知道真相,”李又维声音忽然低沉下去,眸子里的光随之熄灭了,“再冰变成今天的样子,我绝对不愿意看到。我母亲去世,再冰是我那段时间里的神支持,也是我的灵感来源。我无意让她卷入我跟萧正宇的斗争,但她还是卷进去了。”

    谭瑞死死盯着他,那是种恨不得一口咬死他的感情。

    这几句话耳朵,萧正宇眼皮一跳,前所未有的不安让他浑身发抖。他缓缓拧过头去看李又维,浑身的骨头都在咯咯作响,“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李又维没否认,相当冷淡,“谭瑞当然有权利知道真相。你对我发什么脾气?难道你做过的错事就消失了?”

    萧正宇攥紧拳头,提起他的衣领,差一点就打上去。

    李又维不为所动:“怎么,又想跟我打架?我随时奉陪。不过你还欠谭瑞一个解释。解释之后我随时奉陪。”

    深深吸气之后,萧正宇扔开他,紧了紧拳头,正对谭瑞,尽力使自己的说话变得平和:“事情变成这样,我始料未及。现在再说什么辩解的话都是愚蠢的。我的的确确对不起董再冰,但我也并不想推卸责任,也尽力承担起了责任。”

    谭瑞怒不可遏,在满房间转圈:“打断了人家的双腿后说照顾别人一辈子?送她开医院就够了吗?你们两个人,除了玩弄她还会做什么?”

    萧正宇竭力使自己心平气和,但他发现这相当困难。这屋子的三个人都知道真相,而其中两个人对他都有敌意,不论哪个人把真相告诉薛苑——

    无数可怕的可能摆在面前,他只想快点解决这件事情。

    “谭瑞,如果你需要什么补偿,请尽管开口。”

    谭瑞早已是一脸泪水,他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不可抑止地吼出来:“萧正宇,我知道你有钱,你是在拿钱收买我?”

    “谭瑞,你先冷静一点。”萧正宇看他一眼,他知道事情正在朝着他不可控制的方向走,有些急躁,皱了皱眉头,一把摁他坐在椅子上,“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应该知道,没办法挽回。不妨冷静下来谈。董再冰的医疗费用我会继续负责,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继续满足。”

    谭瑞怒不可遏,一个巴掌挥出去,却被萧正宇抓住了手腕。于是更加怒不可遏。

    “你要我怎么冷静!你们玩弄她的感情,有脸叫我冷静!再冰对你们而言,是麻烦的女人是纠缠不清的女人,但对我而言,却是我的唯一!”

    谭瑞从凳子上弹起来,大步走向房间的某个角落,一把拉开那扇小小的隔间,薛苑脸色苍白的站在那里,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他们,仿佛他们变成了什么不知明的外星生物。

    谭瑞眼神失焦,扶着门勉强站定,喃喃自语:“小薛姐,你都听到了,真相是这样。我们……都被骗了。”

    萧正宇呆若木**。

    他看到薛苑苍白如鬼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体;还看到李又维也同样惊愕,但最后却笑了;还看到谭瑞咬牙切齿的表情,一双眼因为怨恨而变得通红。

    一瞬间,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李又维起初没有告诉薛苑董再冰的事情,那是因为错误是他们两人一起造成的,这件事情对他们两人的杀伤力一样大。可薛苑放弃了他,他也不用再顾忌什么,患得患失的只有一个自己。对他而言,问题只有一个——什么时候把真相揭露出来造成的伤力最大。自然是在自己和薛苑感情最浓的时候。

    如果他自己去说,薛苑未必会相信他,但告诉谭瑞就不一样了。谭瑞跟薛苑关系也相当亲厚,他嘴里的话可靠得多。

    最关键的,谭瑞年轻气盛,想必憎恨的力度也来得更大更激烈,报复的手段也更加高明。不论他通过何种方式把自己了解到的事实告诉薛苑,结果都会很糟糕。而目前这样的偷听,是所有办法中最恶劣的,最糟糕的一个。

    被她那样看着,并且听到了谈话,连自辩都是一种奢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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