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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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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重回玉清府

    玉清境清微天。龙腾小说 ltxs520.com

    九霄玉清门前九虎森立,六虬横前。

    门内有瑶光玉书之扁,匾额上书“高上神霄之天”。天中有五殿,东曰青华,南曰凝神,西曰碧玉,北曰药珠,中曰长生。

    又有东西华台,四曹四局,外有大梵紫微阁及仙都火雷馆。

    复有玉枢院,五雷院,氏阳院,仙都火雷院,及雷霆都司,太乙雷霆司,北帝雷霆司,蓬莱都水司,及诸曹院子司亿万兵骑,各分将校。

    上有雷霆泰省、玄省、都省,三省六部,八寺四司,诸司馆阁,各有官僚,东西华台咸隶其所。【注①】

    玉清真王府碧霄上梵炁中,距玉清府境二千三百里处,有雷城,高八十一丈,是曜华的正经住所,以“玉清府”称之。

    以上为整个高上神霄玉清府总境地。

    南斗六星君只见曜华下了云头,风一阵地刮向流火阁。

    炎君原是没有自己单独院落的,平日饮食起居都跟着曜华。後来炎君离开玉清府之後,曜华把她的东西全部收起来,丢进流火阁,索性眼不见为净。

    六位星君忙跟上去,曜华脚步不停,一脚踏进流火阁:“速请南方荧惑君、雷火阏伯君、火部回禄君,来了直接上阁顶,你们不必进来。”

    “是。”上生、益算、司禄三位星君得令迅速离开,留度厄、延寿、司命三星君在原地守候。

    度厄星君待曜华进去之後,揉着眼睛道:“怎麽只有真王一个人,难道炎君真神是隐形的,还是我眼睛花?”他刚升任星官没多久,对炎君真神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延寿星君翻了个白眼:“炎君真神姿容自然不是能被你这种小仙轻易得见的!”

    “说的好像你见过一样!”度厄星君不服气道,“你也不过只比我多做了一千年星官!”

    “我自然不曾得见。”延寿星君也不恼,嘿嘿一笑,“炎君真神十一万年前便与魔君夙沐同归於尽,那时我们都不知在哪呢!”

    “司命星君应当见过吧?”度厄星君问道。司命星君是六个人里担任星官时间最久的。

    “倒是见过一面。”司命星君露出遥想过去的表情来,“我那时不过天府宫一个洒扫小道童,炎君真神还在天庭供职,路过天府宫。宫里的人都躲在墙里、树上、宫门後偷看。这麽一大帮子人,她当然感应得到,就转头对我们笑了笑。”

    度厄星君急忙问道:“真神长得如何?”

    司命星君略一沈思,道:“灿如春华,艳似海棠──”

    “海棠啊──”延寿星君拖长了声音,“也不是很好看麽!”

    死命星君低头做深沈状:“欸,你不懂。炎君真神的容貌不能单纯用好看不好看来区分,要见过才知道。”

    “你这不是白讲麽?真王一回来就请了三位火部主神,炎君真神难道──”

    三位星君在外面讨论得很投入,流火阁里却是寂静一片。

    曜华把炎君的真身丢进炉鼎之中,施五雷正法於内。一时间炉鼎内电光闪闪,不闻半点雷声。

    他立在炉鼎三步远处,望了一会儿,有些出神,良久才啐道:“真真是蠢货一个!”他右手做剑指状在左手手指上一划,剔透鲜血就一滴滴流出,飘浮在空中,排成一个圈。右手再往炉鼎一指,血滴就齐刷刷地往炉鼎内射去。

    血一入炉内,熊熊烈焰就“轰”地一声蹿起来,盖过炉内雷电。赤色火焰冲上来,被炉盖压回炉底,再冲上来,如此反复,回圈不止,大有要冲破炉鼎的架势。

    “得了血就嚣张起来!”

    曜华挑了挑眉,听上生星君在楼梯口禀道:“荧惑君、阏伯君、回禄君到!”

    他道:“炎君修为尽失在先,受万剑穿身在後,本尊恐其神形俱灭,故收於凝神炉中。施五雷正法,入血四九三十六滴。令尔等守炉三十六天,职事由火师南离暂代。”

    荧惑、阏伯、回禄皆揖身而拜:“是。”

    曜华反手背在身後,下了楼梯。

    几位星君听到“万剑穿身”就已经心头大震,跟在曜华身後出了流火阁,上生星君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万剑穿身是何人──”

    曜华倏地停下来:“她自己非要做那舍身救人的英雄好汉,便怪不得刀剑无眼!”虽语气平静,但里头咬牙切齿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六星君互看几眼,噤声不语。

    三十六日之後,三位火部主神才掀了炉盖,一个人形火球就从里面蹿出,朝着视窗直奔而去。立在窗边的曜华不闪不避,随意对着火球一点,那火球就慢慢生出骨血来,不一会儿就化出了人形。

    炎君看到曜华的时候已经收不住脚了,提早做好被他打飞出去的准备,所以她撞到温热躯体,并往前倒下的时候还是很震惊的。

    “你打算这麽光着身子在我身上坐多久?”

    曜华不耐烦的声音让炎君如梦初醒,她赶紧从他身上下来,一转身,发现房间里还有三个人:“……”

    荧惑、阏伯、回禄均低头垂目,眼观鼻,鼻观心,视线只在脚前一寸范围内,默不作声地离开。

    炎君又急急忙忙地找东西蔽体:“长琴如何了?”

    曜华姿态优雅地从地上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冷哼:“我怎麽知道?!”

    好!好得很!

    为了救她,他身上的精血舍了,把火部要员调来给她守炉子,结果她一张口就是问那个小崽子!他以前怎麽没看出来她这麽有白眼狼的资质呢?

    炎君听出他语气不对,忙先扯了块桌布,把身子包起来,露出讨好的笑:“我知道这回还是你救的我。”

    “自然是我。”曜华看也不看她一眼,“你那宝贝疙瘩下手可是毒得很,我下了防护壁都差点伤了元神。”

    她脸上讪讪的。

    “既然你回来了,榣山就与你再无干系。这事是你离开玉清府的时候我们就定好的。不许再提那小子,”他伸指使劲戳她额头,“连想都不成,听到没有?”

    额头生疼,炎君却不敢去揉,只能点头:“嗯。”

    她这算是把命还了长琴了吧?虽然心疼他,但她也实在身不由己。

    ────────────────────────────────────────

    注①:部分参考《无上九霄玉清大梵紫微玄都雷霆玉经》

    作家的话:

    前几天事情比较多,更得少了一点……

    ☆、第22章他看得,我就看不得?

    “能不能借件衣服给我?”炎君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腿,“这样没办法出去。”

    “你光着身子都想跑去榣山,现在倒问我借起衣服来。”

    被曜华戳穿心思,她脸上有些讪讪的:“刚才是真身,我觉得没什麽关系……”一团火穿没穿衣服没什麽差别吧,穿了也被烧掉了啊。

    曜华瞪着她,不知道是她真听错了重点,还是故意转移话题。

    炎君小声嘀咕:“不是你叫我别提的麽。”

    青色对襟齐xiōng襦裙瞬间裹住她,脚上也踩了鞋子。她扯了扯薄纱披帛:“我穿不来这种──”

    袖子太大,裙摆太飘逸,还有束xiōng的带子跟披帛长得让人匪夷所思,她觉得绊脚──仿若又回到少时,曜华扔了她所有短装,添置了满柜的裙衫。她从来不是娇滴滴的女子,曜华却总也不死心。

    “不要就还我!”曜华百思不得其解,她这般不识好歹到底是跟谁学的?

    “要!怎麽不要?当然要!”她双手护在xiōng前跳开。一跳之下,才惊觉全身血气充盈,精力旺盛,同前些日子靠着不断补充灵力才得以四处走动的虚弱完全不一样。她瞪大了眼睛:“这是──”

    “哼!”

    曜华才转身要走,就听她带着点欢喜的语气试探地问道:“若我没有养沧落的元神,你是不是也会这般──”

    他脚步一顿:“你以为我是为什麽捡的你?”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炎君低头扯了扯嘴角。

    不过是又一次自取其辱。明明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只是幼时的记忆太过美好,他给予她的又太过温情,让她总是生出其实他们之间是有真感情的错觉来。

    炎君提着裙摆下楼,出了门口,望见曜华一行朝左边去了。她便往右边拐,往以前的住处走去,不适合的衣服穿了也不过让自己不舒服,给别人看笑话。

    她的住处其实就是曜华居室侧边的一间屋子。房间很大,采光很好,开窗就正对着偌大的鸣玉湖,正适合赏景。

    她走到时,脸上又是一僵。

    “这屋子素来是值夜的婢子睡的。”有玲珑仙婢对着她盈盈一拜,“见过真神。”

    声音委婉动人,炎君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见她肤若凝脂,黛眉水眸,姿态柔美,我见犹怜,浅黄的宫婢装穿在她身上,显得体态风流,娇小可人。

    “你认识我?”

    那仙婢头垂得越发低:“炎君真神入府早已传遍府中上下,遇上了面生的姑娘自然是真神。”没说什麽炎君真神神姿英发一见便知的虚话,炎君便问了一句:“你叫什麽?”

    “奴婢蒹葭。”

    炎君没什麽感觉地“哦”了一声,又让蒹葭去寻一套深衣来,自己找了间客房,拿起茶壶“咕嘟咕嘟”仰头就把整壶茶喝了。

    她同蒹葭讲话时就觉得口乾舌燥,喝下去的茶水似是没进肠胃就被体内热气蒸干了,紧接着她便开始出汗。

    “真是奇了怪了,怎麽会觉得这麽热?”炎君从来只怕冷,不怕热。现在就看着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冒出来,那裙衫不一会儿就被汗水浸透,粘在身上很不舒服。她等不及蒹葭,跑到清玉池里泡着。

    清玉池是个yīn阳鱼太极图形状的水池,直径约有十丈。阳鱼池子里的水是直接引了温泉水进来,yīn鱼池里的水则是山中清泉,水皆从鱼眼中流出。池旁环立着三十六座金制仙鹤,嘴里叼的夜明珠足有两个拳头大,作於照明。但四周垂着帷帐纱幔,水汽蕴绕,视野并不是太清晰。

    炎君一直觉得这池子太过奢华,放那一池子水都够她在浴桶里洗上十几二十次了。洗个澡而已,何必呢~

    不过眼下也只有清玉池有洗澡水备着。

    她跳进yīn鱼池里的时候,顿觉身体里的燥热被压下去,凉意沁骨,通体舒畅。因着是泉水,她还连喝了好几大口。只是她一从池子里起来,那燥热便也窜上来。

    如此好几次,炎君只好回池里泡着。

    蒹葭拿了衣服回来,不见炎君身影,以为她去别的地方逛,便把衣服放在客房里,忙自己的事去了。

    曜华晚上去沐浴时发现清玉池水汽比平时重得多,地上丢着青色裙衫。他再往里走几步,yīn鱼池里池水沸腾,滚滚热气正是从此冒出。炎君靠在池沿上睡得正熟,轮廓分明的五官即使睡着也显得很是明艳。池水刚好没过她xiōngrǔ,点缀在蜜色肌肤上的浅粉红蕊在翻滚池水中若隐若现,黑色的头发像荇草一样妖娆地漂在水面上。

    他伸手欲把她捞起,刚触到她肩头,就觉得烫手。修眉皱起,手伸入水中去捉她的手腕一探究竟。

    带着凉意的手指刚搭在手腕上,炎君便睁开了眼,惊得挣开他的手,往後虚踏一步,整个人滑入水中。

    “咕噜噜──”炎君在水中使不上力,又找不到着力点,双脚乱蹬,手胡乱拍打着水面,又呛了几口水。

    突然有绳状物揽住她的腰。她整个人腾空而起,飞出水面,落在池子旁边的地面上,缠在她腰上的原来是那根披帛。新鲜空气大量涌入肺里,刺激得她不住咳嗽。

    “你怎麽在这里睡了?”曜华叹了口气,蹲下来手法不算轻柔地拍着她的後背。

    “我……咳咳,觉得热,咳……出了很多汗,”她一边咳一遍辩解,“就来,咳咳……洗澡,不知道怎麽,咳,就睡着了……”

    曜华听得不耐烦,抓了她的手腕:“行了,咳你的去。”

    炎君咳完才发现他摘了头冠,长发仍束着。身上只穿了件宽大绸衣,衣上落了些水,衣料便有些通透,再者腰上只松松垮垮地系了根腰绳,襟口开得老大,一眼就把里面内容全部看光了。修指搭在她腕上,袖子倒滑下去,露出瘦长的手臂来。眼眸低垂,薄唇微抿,侧脸浸润在夜明珠的柔光里,很有些风流倜傥的味道。

    她见惯了他肃服持重的模样,一时间不大适应,张口结舌道:“你怎麽──”穿得这麽放荡?

    曜华把了脉,发觉她没什麽大碍,不过是吸收他的精血散出了大量热气。他顺着她的话:“我怎麽?”

    “没什麽。”炎君这才闻到熏香的味道,那香熏得她头晕。

    他要焚香沐浴,自然穿得少。

    她真是不懂,洗个澡罢了,为什麽还要焚香?这麽多名堂真不知怎麽想出来的!

    “……”炎君默默地背过身去。

    “怎麽了?”

    “……我还光着。”

    曜华站起来,走到池边:“不是能自己张着腿让男人又看又摸麽,如今到矜持起来了?还是说,他看得,我就看不得?”一想起那天的情景,他就恨不得把榣山整个端了!

    他凉凉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刮过炎君的身体,她身形又缩得小了一些,有些委屈:“我没有自己张着腿,那时被施了定身咒──”

    “我在问你,是不是他看得,我就看不得?”

    炎君哑然,不清楚谈话方向是怎麽发展到这一步的,也不清楚曜华在计较些什麽。她说是,分明是自己找死;说不是,不就坐实了不知廉耻的罪名?

    “我怕污了你的眼。”她声若蚊呐。

    作家的话:

    被gyckd的三件礼物炸得今天不更不行了,谢谢哈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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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小修】

    明明是他不许她惦记长琴,自己却不停地提榣山的事。曜华以前虽然也不容易讨好,但绝不像现在这般无理取闹。

    也许是年纪大了的关系,他反倒比较像小孩子,又或者是更年期综合症。长辈要如此,他们小的也没什麽法子,忍忍就过去了。

    她无奈地自我宽慰。

    “你当我是瞎的麽?我的眼早被你那丑身子污了!”这些日子他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她大张着双腿,私处被长琴亵玩的画面。

    他在场,那小崽子尚敢如此造次。他不在场,她还不被那混小子连皮带骨吞进肚子里去?

    他的东西竟然就这样任人玩弄!他活了这麽久何曾受过这等羞辱?偏生太子长琴还抬出合法夫妻关系,他欲发作而不得,还得做出毫不在意的模样来。一口气梗在心里不上不下,从榣山回来之後,他心情郁卒得连喝口茶都觉得塞牙。

    “你爱寻欢作乐就去,管我做什麽?反正你也从来没将我放在眼里。喜欢和尚,自己养小崽子,翅膀硬了就离开玉清府,还与夙沐死斗,你何时问过我……”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正一桩桩一件件地翻旧账,怨气十足,头痛地揉了揉眉心,背对着她坐进池子里,闭起眼睛,“我同你说这些做什麽?滚一边去!”

    脚步声好一会儿才响起,却是越来越近,然後在他身边消失了。

    “还不滚?杵在这里做──”他睁眼正要呵斥,却突然说不出话来。

    炎君赤身裸体站在池边,发髻凌乱,散落的头发被水打湿了贴在脖颈上,一只脚踩着另一只脚,双手绞在一起,局促不安地看着他。

    曜华目光闪了闪,视线停留在她脸上,问道:“你这是做什麽?”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虽然不认我,但我心里一直都当你是我……”她瞄到他脸色愈加不善,忆起他最讨厌她喊他“爹”,要改口却又想不出什麽其他关系可以代替。

    一时间便沈默下来。

    “当我是你什麽?”以往她那声“爹”可是拦都拦不住,如今晓得要停一停,倒也不是完全没进步。不过曜华也完全不抱“她能说出什麽好听话”这种无聊的期待。

    “总之……总之,我当鞠躬尽瘁,死而後已。我心昭昭,天地可鉴,日月可表。”炎君正色道,“你要看,小仙自当洗干净了供您老人家检阅……”

    她差点忘了,此尊大神是要顺着毛摸的。区区肉身,犹如过眼云烟。她都没几天好活了,也就不必太在意了。再者,曜华也不是那轻狂之徒,对她的丑身子自然不屑一顾。

    他堵在xiōng口的气莫名其妙就了无踪影。

    曜华瞪着她。

    她脸上那正义凛然的表情是打算以死明志还是怎麽地?真是冤孽!

    他不觉眯起眼睛,朝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炎君以为他有什麽指示,赶紧跪好,俯身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来,脑袋却被敲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吧?鞠躬尽瘁死而後已是吧?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是吧?”曜华说一句就敲一下,“不会用就不要用,什麽乱七八糟的!”

    炎君不敢躲,老老实实受着,被敲完才发觉他分明放轻了力道,她并不很疼:“你知道我书念得差,说不好这些话。反正你别生气了。”

    “我何时生气了?”他转过身去。

    刚才那样怎麽看都是生气了吧?

    “那小仙能告退了麽?”

    曜华哼了一声:“方才就让你滚了,是你一直要黏着我!”

    气氛融洽,和乐融融,却不能当真。

    炎君这次学乖了,不再说些不知轻重的话,站起来准备默默离开。

    池边地面皆由玉石砌成,落了水便有些滑。炎君心不在焉,踩上了一滩水,脚下不留神,就滑了一跤。她修为虽不在了,功夫却未落下,一手托了地面一把,轻盈地往後一跃。

    只是她忘了身後便是水池,在空中时她已经意识到这一点,若是能施法,她断不至於──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这池子旁边浅得不过水面齐腰,中间深得也能没过头顶。她正好掉到阳鱼池水深处,脚不着地,她又不会水,一入水就慌了神,下意识地憋住气,脑袋里只想着找曜华救命。水从四面八方朝她压过来。温泉水有些浑浊,她知道曜华在附近,却看不清具体方位,只能瞎扑腾。

    曜华看她扑腾了一会儿,终於伸手去捞她。手一伸出去,就被她摸到,继而被她拖进水里。她双手死死圈着他的脖子,两脚缠在他腰上,只恨不得跟他长成一个身子。曜华也不挣扎,由着她整个人缠在他身上,然後才浮出水面,一手扶着她的背,一手划水,向浅处游去。

    “半个时辰不到落水两次,你丢不丢脸,丢不丢脸?”亏得这池子小,就算她这般要人命的缠法,他也尚能应付。

    她趴在他肩头“呼哧呼哧”地喘气,等气息平复才哑着嗓子道:“我本来就不会水,有什麽好丢脸的?”

    “还有理了你!还不起开?”

    炎君“噢”了一声,便从曜华身上爬下来。只是她在水里泡了许久,又两次落水,手脚发软自然难免,才站起来就又往他身上坐。

    身体相贴,契合的部位便有些微妙。

    她不敢乱动,有些惴惴地看着他。她平日眉目间总带着一股逼人英气,鲜少流露女儿娇态。如今发髻松散,本就大而传神的眼睛带着点不安,却强作镇定,面上染了几分红,长颈线条美好,酥xiōng高耸,颇有些撩人。

    曜华似是不曾察觉:“你赖在我身上是打算跟我共浴?”

    炎君捡起衣服胡乱往身上一套,便跑出去。

    待脚步声远去,他微不可闻地啐了一声:“蠢东西!”

    虽说他跟她之间不存在什麽男女之防,但她就这麽大喇喇地站着,难免看到些不该看的……

    曜华回寝房的时候,看到炎君坐在庭院里跟个娇小的仙婢聊天。她换过绛色曲裾深衣,一头青丝在脑後简单束起,坐姿端正,眉目分明,眼神清澈,像是夏日傍晚的凉风,干净而爽利。

    “真王。”蒹葭先看到了他,对着他盈盈一拜,身姿曼妙。

    炎君也站起来,主动汇报:“我同蒹葭聊了会儿玉清府的点心。”

    他瞥了蒹葭一眼,转向炎君:“你倒是会找话搭子。”

    不冷不热的语气让蒹葭脸色一白。

    她低头的瞬间,炎君看到有水光从她眼中落下。这麽稀松平常的话也能刺激到她泪腺,她到底是怎麽在玉清府里生存下来的?炎君觉得很是不可思议,又不能放任蒹葭站在这里哭。她抓了抓脸:“那什麽,你先下去吧。”

    蒹葭垂首行了个礼,便匆匆退下去了。

    炎君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另一种可能性,低声问道:“难道她是你的……呃,通房丫头?长得确实很不错啊!”所以情感才这麽敏感又脆弱。

    刀子般的眼神又“嗖嗖”地飞向她。

    “不大可能哈!”她打着哈哈。

    “日子定在後天,你有没有问题?”他的声音清冷而遥远。

    炎君的笑容凝在脸上:“……没有。”

    作家的话:

    修文……

    ☆、第24章真相

    “能不能……跟我说说沧落?”炎君拿了块石桌上的桂花糕吃,“好歹让我知道是为了个什麽样的人去死的。”

    曜华拧了眉头,没想到炎君会提这种要求,略一思索:“聒噪、多管闲事、贪财好色,大约是这样,记不太清了。”

    因为他给出的评价太偏离他平时的喜好,她差点被噎到,想都不想便脱口而出:“你竟然喜欢这种类型的姑娘,莫非她漂亮到不行?”

    曜华鄙视她:“我像是格调这麽低的人麽?”

    “也,不是没有可能……”炎君耸耸肩。

    林子大了什麽鸟都有,像炎君在天庭当武将的时候,最受黄金单身汉青睐的不是贤良淑德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而是长相一般性格鲁莽且圣母成事不足败事有馀刚飞升没几天的小仙女。

    “我挑你都不会挑她!”他明显两个都很嫌弃只不过更加嫌弃沧落的语气也没有让炎君高兴多少。

    她无奈地看他,想着要不要提醒他他舍她而择沧落的事实。

    曜华回望着她:“我答应过她,要让她回来。”

    沧落是日华峰里的一个小精怪。大约是在玉清府地界里,来往的都是些有品阶的神仙,仙气鼎盛,过了几百年她便飞升做了个地仙,管着碧潭。

    高上神霄玉清府许久没有新仙入位,所以即便是个小地仙,全府上下也都给予了一定重视──从曜华到三省五府六部八寺及诸曹院、子司、馆阁的大人们都一一召见了。

    不过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姿色也就那样,贵在身上带着一股子山野清新气息,倒也可人。见了他们那一帮子万年上仙竟也毫无惧色。他觉得这丫头胆识不错,便带在身边。除了跟的时间久了,沧落有些蹬鼻子上脸搞不清楚自己身份之外,总体来说他还是对她很满意的。

    後来就遇上了祝融。

    那时祝融正受御光情欲之苦,被同门的师兄弟压在芦苇丛里做那档子事,悲鸣声惊得芦苇丛的野鸭扑啦啦地飞。

    曜华正赶着去蓬莱他三哥那喝酒,自然不曾留意下面的事。跟在他旁边沧落却听到了,非要救人。

    祝融受人压迫久了,遇上沧落这个救过自己又过分热情的,会动心只是时间的问题。

    曜华见祝融半道改学御火竟也给他修成了火神,觉得他蛮有出息,性子又温和,配沧落很好,也乐见其成。

    结果沧落意中人是他。

    曜华没有喜欢过什麽人,更不懂女孩子婉转心思,便直言相告,他双亲虽不在了,上头八个哥哥如今也只剩了两个,他的亲事却还是马虎不得,需得门当户对的女子来配。而且他只打算娶一个,以她的出身跟品阶,入主玉清府绝无半点可能,不如与祝融共结连理。

    沧落一气之下跑出了玉清府。

    之後曜华有很长一段时间未曾得见沧落。他统领元象,主握yīn阳,掌管九霄三十六天的雷霆之政,每天并不很空,况且祝融肯定跟着她,他实在不觉得有什麽要紧,於是也没怎麽在意。

    他再听到沧落的消息便是她招惹了魔族,她跟祝融身负重伤,生死难料。

    沧落毕竟是神霄玉府里记了名的神仙,又是跟着他混过些日子的。五雷使君便将两人救下,送到玉清府里。

    祝融的脸毁了半边,看着血肉模糊,其实都是些皮肉伤,静养些日子也就好了。沧落奄奄一息,几近魂飞魄散,见了他就落下泪来,要他救孩子。

    他应了。

    她又说她不想死。

    他惦着过去情分,也应了。

    再後来,便是雷神火师降雷引火於南方一处沟壑中,造出炎君来。

    所以曜华会捡到炎君,并不是巧合。

    “师傅,他知道麽?”炎君真是很佩服自己现在还能这麽镇定地跟曜华对话。

    “知道。”

    “那长琴──”

    “他并不知情。”

    炎君也不知此情此景她还能说些什麽。

    曜华摆明了要她死;师傅给予她的疼爱关心,是给她的,还是给她养着的沧落元神的,她也无从分辨;她的出生更不是什麽天地精气凝集,灵根孕育,而是人为计画。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也不过是既定结局。

    这种被全盘否定的感觉,确实不太妙。

    她趴在桌上:“真相太残酷了,我有点承受不住。你好歹也考虑下我的接受能力……”

    曜华淡然道:“不是你自己想死得明白些麽?”

    她一脚踹向石桌,吼了一声:“我连後悔都不可以麽?!”

    那石桌少说也有一百来斤,被她一脚踹翻,轰然倒下,点心滚了一地。

    有附近的仙婢听到响动,过来看是怎麽回事,见他们两人这般剑拔弩张的气氛,都低头当做没看见,又悄悄地散了。

    曜华低着头看她:“你有什麽好不满的?”

    “……”炎君已不能与他对视,“实在,对不住。”

    摊上这种坑爹的事,按照正常逻辑来讲,她应该从此变成愤世嫉俗心理变态的反仙界分子才对。如今她只是表示了下不满,程度已经很轻了好吗?

    可是,她发脾气除了让自己更难看之外,又有什麽用呢?

    炎君默默地蹲下去捡点心,却被曜华伸手拦住了。

    “是我疏忽了。”他执起她的手腕,轻轻一拉,“我安慰你。”

    炎君双手抵在曜华xiōng前,浑身僵硬地站在他怀里,他身上沐浴後好闻的味道舒缓地在她鼻翼间展开。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轻抚着她的後背:“如何?”

    他还真是让人……

    炎君知道如果自己有出息一点的话,应该把曜华推得远远的,最好再不屑地吐他一脸唾沫,有骨气地大喊:“老娘才不稀罕!带着你拙劣的安慰有多远滚多远!”然後从容赴死。

    可是,总有些人,你永远也无法真的生他的气,哪怕他让你去死。

    她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双手改攀在他肩上,把脸埋进他轻软的衣料里,闷声道:“不怎麽样。”

    话音才落,曜华就勾着她的後领,把她拎得远了些。

    他就是做做样子,其实心里一点要安慰她的意思都没有吧?

    炎君心里一口气还没叹完,就被曜华托了後脑勺,眼睁睁看着那张过分俊美的脸压了上来。

    嘴唇相贴,触感温热柔软。

    她耳朵里轰鸣声渐起,脑中有五彩烟花依次绚烂绽放。

    作家的话:

    谢谢豆腐心送的玫瑰~漂亮喔~-ε-

    每次都想下章一定要写H,结果写出来还是剧情──

    高H标得我很心虚的说~话说,有没有人在介意这个……咬手帕~

    ☆、第25章拿亲吻当安慰

    炎君嘴里全是桂花糕的甜味,让曜华想起榣山也全是桂花香,不由得皱起眉头,却还是耐着性子吻下去。

    他舔了舔她的软舌,未遭到闪躲跟抗拒,遂慢条斯理地深入。

    两人舌尖相抵,他的舌轻缓地画着圈,却强硬地带着她的舌跟他一起动。再缠住她的舌,拖回自己嘴里,漫不经心地吮吸。嘴里那条呆呆傻傻任他又吸又舔的软舌却突然有力地动起来,急着要缩回自己嘴里。他并不纠缠,任她退出他的口中。舌头相交而过的瞬间,有奇异的快感从他口中延伸向胯间。他身上起了些反应,却并不在意。

    炎君跳开一步,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干嘛……%¥#……我?”那个“亲”字被她含糊带过。

    曜华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得不得了的事,依然还是不动如山四平八稳:“你不是嫌我安慰得不怎麽样?”

    “那安慰也不用……%¥#嘛!”她简直羞愤欲死。

    怎麽现在仙界的风气现在已经开化到连接吻都可以当做安慰方式的程度了吗?就算是,曜华也用不着这麽与时俱进啊!她个人还是比较偏好保守的安慰方式。

    “给你特别待遇。”他的语气好像她捡到了天大的便宜一样。

    她立刻在心里大声反驳:这种惊世骇俗的特别待遇她一点都不想要好吗?

    “算了……”炎君沮丧道,“你……安慰得很好,我很喜欢。”要是说他根本弄错了方向,他肯定又要发脾气了。

    “你当然应该喜欢。”他都如此纡尊降贵地牺牲了,她应该要感激涕零得五体投地才对。

    “天色不早,我先去睡了。”炎君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拖着脚步走向客房,背对着他摆摆手。

    反正再怎麽说,他也不会理解。

    曜华站在她身後,看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托了下颌若有所思道:“原来喜欢……吗?”

    炎君脑袋里全是乱七八糟的事,翻来覆去好不容睡着了却开始做起梦来。

    梦到她满身是血,祝融把一个小婴儿塞到她怀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她想开口叫“师傅”,发现他上身开了个大窟窿,手上的小婴儿变成了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她又感到有人在扯她的裙角,低头一看是孩童模样的长琴,嘴里一连声的“娘”。她几乎就张口应了,忽然间听到有人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声音沈静,透彻清润,阿傩双手合十站在不远处。

    炎君想靠近,手脚却动弹不得。长大成人的长琴跟她赤身裸体地抱在一起,扣了她的下巴吻上来。她惊慌失措地挣扎,挣脱不得,欲咬舌自尽,眼前长琴的脸又变成了曜华。

    瑶琼在她耳边凉凉地说道:“你跟玉清真王,这可是不伦,会被浸猪笼的──”

    一群人一拥而上,把她手脚捆了,绑在一根扁担上,“嘿咻嘿咻”地抬到河边。河水湍急,她连声“救命”都没来得及出口就被扔了进去。

    炎君猛地睁开眼睛,周围黑漆漆的一片,耳朵里只有她粗重的喘息声。她不由得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出了满身的汗。

    她下床去倒了点茶喝,准备回床上继续睡,却觉得房内的气氛不太对,本能地屈起左肘朝後猛击,左脚也跟着飞起。她借着左脚踢出的力道,顺势回身,右手成爪,伺机而动。

    连续攻击,也许对方能抵挡住。但她向来大力,若是用身体硬碰硬,少说也得断几根骨头。即便对方退开了,肘击跟腿攻都落空,也至少腾出些空间,她大可以大声呼救──依着她现在的废柴样,实在不适合单打独斗。

    炎君原来是这麽打算的。

    只是,她的手肘出击就被牢牢抓住,腿更是被挡了回来。

    “来──”

    对方似乎算准了她会呼救,捂住她的嘴,一个用力就把她压在床铺上。炎君挣扎了两下就消停下来,因为对方咬着她的耳朵低笑:“炎君,是我。”

    是长琴。

    “你怎麽……”炎君全身**皮疙瘩都冒出来。他的身手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好了?

    她还没问什麽话,长琴已经将她翻了个个,手圈了她的腰,把脸埋进她怀里,深深吸了口气:“真的是炎君呢!”

    炎君想顺手搂住他,又想起方才那个惊悚的梦来,犹豫之下便将手搭在他肩上:“不然你以为是谁?”

    长琴没留意到她矛盾的心情,手上用力,像是要把她嵌进自己身体里去:“你伤得这麽重,我怕你不能活……”当日他看到她变成那麽小一团,他的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失去她的滋味他已经尝过一次,再来一次,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就此疯掉,或者干脆随她而去。

    “不会的。”炎君被他勒得有点呼吸困难,“有曜华在,他不会让我死的……”起码在沧落师娘的元神分离出来之前不会。

    “我讨厌你提他。”长琴捏了她的腰一把。

    炎君在心里默默地补充:曜华也很讨厌我提你。

    “你怎麽来了?”

    南天门好进,玉清府难入。

    这可不是随便说说。一入玉清境便有九九八十一层仙障,再上至清微天。从九霄玉清门开始到高上神霄玉清府光是关卡就有一百零八道,皆有重兵把守。高上神霄玉清府三省五府六部八寺哪个都不是吃素的,诸曹院子司亿万兵骑也不是摆好看的。就算到了玉清府还有五雷都司跟玉枢院……

    玉清府向来连只可疑的苍蝇都飞不进来。

    炎君想象不出长琴是怎麽单枪匹马闯到玉清府的,而且照外面一片寂静的情况,似乎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我来带你走。”温香软玉在怀,长琴有些心猿意马。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自己应该尽快带炎君离开,然後去谁也找不到的地方逍遥度日。可是,他已经有三十六天又五个时辰三刻没看见、没碰着她了,一时之间实在情难自禁也是可以原谅的。

    他的脸在她xiōngrǔ间越埋越深,鼻尖蹭着她的衣襟。

    炎君听了他的话,眼眶酸涩:“长琴,我……”

    她不可能走,知道沧落是她师娘、长琴生母之後,她就更加不可能走。沧落回来,师傅英灵得以告慰,曜华许诺得以实现,长琴得以与娘亲团聚,皆大欢喜。

    作家的话:

    看大家这麽积极地讨论剧情,某恋表示很欣慰啊~

    下章大概有肉沫星子……

    文里有错别字的话,在留言板里提醒我一下哈~

    ☆、第26章战事(1)

    “我喜欢你叫我阿琴。”他的鼻尖碰到了她的肌肤,来回磨蹭。

    “阿琴——”炎君叫了他一声,喉头像被什麽东西哽住了,难受得紧。她发现自己没办法若无其事告诉他“我留下来是因为你娘要回来,到时我会死”,连装都装不出来,只能抿了唇,紧抱着他的头。

    她跟他娘,只能活一个。

    她若告诉长琴事情真相,他势必要面临二选一的难题。

    若长琴选她,以後便要背负不孝駡名,日後定然千夫所指,她于心何忍亦心中难安;若长琴选他娘,她不过又一次自作多情地以为自己很重要,将自己摆在更加难堪的境地里。

    与其多生事端,各自为难,不如直接将结果放在长琴面前。

    她定下心神,将记忆中玉清境各处的守卫关卡罗列出来,回想着哪几处警戒薄弱可小心绕过,哪几处须谨慎应付,飞快拟算着带长琴离开玉清境的路线:“趁现在没人发现,我带你出去。万一惊动了守卫,就说是我带你进来的。等天亮曜华知道了,就不好办……”

    长琴敏锐地捕捉到她话语中试图含糊其辞的部分:“你不跟我一起走?”

    她说的是“带他出去”,而不是“一起走”。

    炎君一顿,支吾道:“还……不能走。”

    “为什麽?”他追问道。

    炎君立刻接话:“曜华说我还要再养几天。”末了,她又加一句,“等我好了就去找你。”这是她唯一能想到不会令长琴起疑的理由。

    长琴觉得她回答得太快太流畅,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问一般。但他不敢拿她身子冒险,却还是心有不甘,晃了晃她:“他用的什麽灵丹妙药,你非要留在玉清府养?我照模照样地给你弄来不成麽?”

    “曜华用的雷法,”她硬着头皮瞎掰,“外面不行。”雷法只存在于高上神霄玉清府,从不外传。

    雷法!他竟然用雷法?!

    长琴心里恨得牙痒痒,却还是装作毫不在意:“我这麽千辛万苦大老远地跑来,你起码得给我些甜头……”他声音暗哑,边说边把手指伸进她亵衣里去,在她後腰上画圈圈。

    她对他的碰触不似当日在榣山时那麽抗拒,可见她还是信他的。

    炎君只想着赶紧把长琴送走,压根没意识到他调情一般的暗示,顺着他的话说道:“你要什麽甜头?”

    长琴又往她身上贴了贴,她的一条腿被他夹着,高昂的性器便顶在她腿上。他动了动腰,用裹了好几层蜜糖般的声音叫她:“炎君……”

    等炎君意识他想做什麽的时候,他已经吮吻着她颈侧,握住她一侧柔软,隔着衣服轻巧揉捏。她条件反射地一拳打过去,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放——”

    拳未到,风先至。

    她的攻击向来都是接二连三。长琴忙抓住她的双手,用嘴堵上去。炎君手挥出去的瞬间就後悔了,一被他亲到,她几乎要跳起来。她强压下挣扎反抗的念头,安静躺在他身下。

    长琴当然不会认为她刚才是在欲拒还迎,她是真的不愿意,是真的在拒绝他。

    她宁肯相信那个人,也不愿意相信他。所以她不想跟他走。

    他早就知道炎君对自己并无男女之情,只不过是愧疚与怜惜,也知道她心里从没有放下过阿傩。

    这些都不要紧,他耐性很好,可以慢慢等,一万年不够就两万年,两万年不够三万年。他已经等了十一万年,根本不在乎再多等几万年。总有一天会等到炎君忘记阿傩,正视他的感情。

    可是如果她不信他,厌恶他,那他又要怎麽办?

    长琴庆幸此时房内一片黑暗,就算她面露厌色,他也不用直接面对。他无视xiōng口一阵强过一阵的疼痛,含住了她的唇瓣。

    炎君知道他被情欲所累,就算他与许多人有过肌肤之亲又如何?他为她涉险,何况此後不会再相见,他是她最珍惜的人,她不应当介意那些无聊的事。只是当长琴的手探进她衣内,拨弄着rǔ蕾时,她双手死死握成拳头,指甲陷进手心里,嘴唇已然抖得不成样子。

    长琴终於停下来,心口已经疼得让他没有没办法自欺欺人了。他把头埋在她颈窝处,睁开双眼,浅淡的瞳眸无光自亮,却是一片漠然,喃喃自语道:“我只有你,你为什麽不信?”

    他早就想好了。他带她出去之後,把一切都舍了,不再理会仙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找一处她喜欢的地方,盖间小屋,屋前辟几分地,种些时令蔬果,养些家禽。他们重新拜堂成亲,然後再生一堆孩子,过着寻常夫妻的生活……

    可这终究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炎君听得分明,一愣刚想说些什麽,眼皮却沉重起来。长琴给她下了个安眠咒。

    “蒹葭。”长琴站起来,冷然道。

    “在!”门外传来声音。

    “令四灵将原地待命,不可轻举妄动。另外,你速将真神带离玉清境,若有半分差池,提头来见!”

    “是!”

    玉清眞王是浮黎元始天王第九子,玉清元始天尊之弟,太上老君之叔。他统领元象,主握yīn阳,掌管九霄三十六天雷霆之政。曜华出身太好,权力太大,是以从不把天帝放在眼里。

    雷霆者,乃天地之枢机,能赏善罚恶,司生司杀。上自皇天,下自地帝,非雷霆无以行其令;大而生死,小而荣枯,非雷霆无以主其政。即是说天帝的雷刑还得靠着高上神霄玉清府来施行。

    高上神霄玉清府屯兵亿万,偏它又不隶属于天庭。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光是这比天庭还多出数倍的兵力就足叫现任天帝把它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而天界与魔族休战已有五万年,正是兵强马壮时。天帝便准备动手将曜华除去,接管他的亿万兵将。

    毕竟是高上神霄玉清府,能悄悄招安最好,於是就陆续遣派了细作进去。本来也没这麽快动手,天帝找了长琴商量。长琴不愿意再兴兵祸,玉清府又是炎君长大的地方,正劝说天帝放弃这个打算。

    这时炎君回来了。她若呆在榣山倒也罢了,偏偏去了玉清府。

    作家的话:

    就是,肉沫星子……擦冷汗

    谢谢gyckd送的礼物,冬天快到了,耳罩很喜欢喔~

    谢谢kaloray送的月亮,总是这么害羞哈~

    ☆、第27章战事(2)

    炎君真神与魔君夙沐缠斗十天十夜,最後以身祭天,引出浮黎真火,与夙沐同归於尽,拯救三界苍生的英勇事迹在天庭中是被当做先进典范、教学模板号召所有将士积极学习的。她在天庭任职时人系关系良好,与她一同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只要还在天庭,无不身居要职。

    她一去玉清府,对士气必然有所影响。

    军师献计,谎称玉清真王破坏长琴上神姻缘在先,抓炎君真神到清微天软禁,害她受尽虐待修为尽失在後,道风沦丧,天理不容。一篇檄文言辞铮铮,催人泪下。所有将士义愤填膺,振臂高呼,要救炎君脱离苦海。

    高上神霄玉清府里高位神仙多如牛毛,又少兴兵事,普通兵将根本很难得到晋升机会。细作们口灿莲花,许以高位重利,亿万将士便倒戈了一半;有些不屑名利的,许以高深道法,便又倒戈一半──所以说现在的神仙也都很现实。

    等长琴知道这事急上凌霄殿对质时,天庭百万大军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高上神霄玉清府拿下了三分之二,剩下的唯有玉清府与神霄九宸几个“顽固派”而已,但也一切都尽在掌控之中,而玉清真王近一月连脸都没露过。天庭今夜便要发起总攻。

    长琴听元帅汇报完战绩,他得意洋洋的表情似乎在说“有没有你长琴,本帅一样成事”,心中只道他们真是找死──就算连玉清府都倒了,只剩了神霄九宸,也足够把他们都轰成渣渣。

    长琴见天帝势在必行,便提出要亲自来带炎君走,给的理由是此次兴兵的由头就是炎君,她若有个三长两短不好对下面交代。

    实则炎君在军中的地位实在有些特殊。天帝可以允许她作为已故的英雄在精神境界上达到一个无人可及的高度,却不一定乐意见到她的真身出现在三界之内。

    加之炎君若知道曜华出事,她绝不可能袖手旁观。她修为尽失,身处战场就算被灭口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天帝编个“被曜华虐待致死”的理由,再给她身後各种虚名加身,未必不能糊弄过去。

    可是长琴却不能让炎君出半分差池。

    天帝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长琴上神与炎君真神鹣鲽情深,不手刃夺妻之人难消心头之恨,朕便准了你,天庭将士任由上神调遣。”

    长琴听到檄文中提到炎君修为尽失一事,只觉天帝对炎君还真是忌惮得紧,连这等隐秘之事都被查了出来。听到此处,他才知天帝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独善其身──天帝要他杀玉清真王。就算要不了曜华的命,至少也能重创他。

    诛杀上古神族,何况那神族还是父神亲子,这等数典忘本的罪名,绝不能与天庭扯上一点干系。长琴与曜华有夺妻之仇,天官册上亦没有他的名字,正是适当人选──一招借刀杀人,天帝使得天衣无缝。

    若他猜得不错,自打炎君历劫归来那日天帝的野心就多了一项──玉清真王的性命。出借天马拉礼车,也不过是先到玉清境探路。

    长琴点了头。

    “炎君真神出玉清府那刻便是吾等动手之时。”元帅的声音掷地有声。

    长琴却不以为然。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算此话从天帝口中说出,他尚且不信,何况小小元帅?

    他便潜进玉清府。若炎君愿意跟他走,他便是做了那言而无信的小人,又如何?只是她非但不愿意,连信都不信他,与其日後被她讨厌,日日受那锥心之痛,不如在曜华手中灰飞烟灭,她知道了能有半分惋惜,他便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不然,他还能如何?

    痴恋她一场,不过是他一个人的事。他的痛、他的苦,她又如何能感受到?长琴有时会想,若他遇上的不是炎君,是不是一切都会是不同光景?

    很快他又把这念头踢飞了,倘若不是炎君,那他活过这一生又有什麽意思。

    蒹葭扛着炎君挑隐蔽处走,又跳又跑竟没发出半点声响。炎君被颠清醒了,她中了安眠咒,人昏昏沈沈的,却没有睡过去。她得了曜华三十六滴血,修为虽没有恢复,但对寻常法术多少有了些抵抗力。

    从肚子感受到的肩膀宽度判断,扛她的是个女子。

    炎君除了感慨这妹子力气真大之外,还得想办法不惊动别人地让她把自己放下。办法还没想出来,她就感到身体一低,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接着便被什麽人抱住了。

    她闭着眼装昏迷,随即脸就被狠狠掐了几下。她睁眼一看,曜华的俊脸近在眼前,一手揽着她的腰,一副心情很差的样子。晚上才刚聊了一会儿天的蒹葭躺在不远处的地方。

    “你怎麽这麽不怜香惜玉……”

    长琴派这麽漂亮的妹子来玉清府到底是想干嘛?细作就是要不引人注意,越是转眼即忘的长相越好,派个稍微姿色平庸一点的是会死啊?

    炎君肚子里嘀嘀咕咕地念,走过去想看看她是死是活,却被曜华一把拉住手。他扣了她的下巴,扭向一边,月辉如昼,她脖子上的红印子清晰可见。

    “这是什麽?”

    “什麽什麽?”她莫名其妙地问道。

    “你别告诉我是虫子咬的。”

    炎君想起来了,吞了口口水:“这是……那个……额,疹子!对,我刚刚吃了桂花糕,有点过敏……”

    曜华头低下来,凑到她面前:“你对……桂花过敏?”

    “对……”她心虚地别开眼,“你靠这麽近,我压力好大。”

    “压力大就别说谎。既然要说谎,也稍微编个可信度高一点的。”曜华手指拉开她的衣襟,炎君忙用手抓住襟口。

    “放开!”他不耐烦地喝道。

    炎君顿了一会儿,不甘不愿地把手放下来。领口微敞,xiōng口红痕斑斑点点,兜绳散乱,似是匆忙系上。

    “他还真是迫不及待啊!”曜华收回手,嫌弃地在她衣服上擦了擦手。

    她根本就瞒不了他任何事。

    他嫌恶的动作刺得炎君心里又是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痛,她抿了抿嘴唇,不愿长琴被当成轻狂放荡之人,小声辩解道:“他没有……”

    “没有亲你,没有摸你,还是没有,”他的表情越发冷然,“要杀我?”

    作家的话:

    谢谢魅凰、未眠、catherinena、tingpeiyu送的礼物,排名不分先後哈~

    长琴这麽讨人喜欢,还真是没料想到啊~哈哈哈哈

    ☆、第28章战事(3)

    “不可能!”炎君断然否认,“他不会!”

    “哦?”曜华挑挑眉,很是不以为然,“你又知道了?”

    “长琴生性纯良,厚道本分,不会妄动杀念——疼疼疼!”她还没说完就被曜华狠狠拧住了耳朵。

    她侧着头,双手攀在他拧住自己耳朵的手腕上,小声叫道:“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耳朵,耳朵要掉了!”

    曜华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儿,终於大发慈悲地松了手。炎君搓着自己被他拧得发烫的耳朵,嘴里嘀嘀咕咕:“我都这麽大人了,你也稍微顾及一下我的形象啊!让别人看见,影响多不好……”

    “太子长琴不是重黎,你到底要什麽时候才肯认清现实?”他终究还是开口点破。

    炎君觉得曜华在说废话:“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长琴不是师傅——”

    “嘭——嘭——嘭——”寂静夜空中突然有烟火升空,绽开後显现出巨大的金色龙形图案,把整个玉清府上空都照亮了。金龙张牙舞爪,矫健有力,栩栩如生。

    她一怔。

    金龙烟火信号,专为天庭调遣千万数量级的兵马所设。若非天帝亲自授意,不得擅用。清风过耳,号角声、杀喊声与马匹的嘶鸣声隐约夹杂其中。

    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怎麽会……”

    “怎麽不会?”曜华下颌微仰,夜空中的烟花映在他漆黑的眼眸里亮若星辰,“我以为,你已经习惯这种事了。”

    道义从来只是多数弱势群体用来约束少数强势群体的虚无,无力且脆弱。利益才是支配所有行为的核心所在,魔界如是,人间如是,仙界亦如是。

    这个道理,在炎君去天庭时他就告诫过她。

    炎君觉得他实在过於镇定,这种时候应该适当地表现一点紧迫感,便正色道:“五雷院不知道能挡多久,我先去前面看看——”她急匆匆地说完抬脚就打算走,却被他一把拉住了。

    “你去做什麽?”

    “我——”四目相对,她望着他幽深的墨瞳,低声道,“我虽不能披甲上阵,排兵布阵还是可以……”玉清府与天庭,她理所当然是站在曜华这边。

    他截断她的话:“你去也只是添乱而已。”

    她已经习惯被曜华看得很扁,但他这麽直接地说出来,她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自在:“总不能什麽都不做,在这里干等吧?”

    曜华弯下腰,把脸凑到她面前,笑问道:“炎君真神怕了?”

    他特意加上她的品阶,分明在嘲笑。

    炎君瞪着他,视线却不小心瞟到他形状优雅的嘴唇,一下想起他惊悚的“安慰”,脸腾地就烧起来。她没胆子推开他,只好自己把脸别开:“怎、怎麽可能!”

    曜华直起身子说了三个字,就一下子把她要说的话扼杀在她喉咙里。

    他说:“有我在。”

    这是实实在在的大实话。有他在,的确没什麽好担心的。

    他的话听听过就算了,像什麽他似乎是在说她可以依靠他这种意思,她才没有想。

    隐隐有隆隆雷声传来。她抬头望去,视线所及最远处数百道紫金色蛇形闪电齐齐破开夜空急遽落下,那光亮刺得她睁不开眼。上空四方浓云涌动,翻滚着向那电光明灭处聚拢过去。轰雷一声急过一声,掩盖了其他一切声音,震得炎君脚下都在动。

    太近了。

    她总觉得什麽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直到地面震动才想起她刚才被曜华堵回去的话——原来是太近了。从玉清境到玉清府关卡无数,且有亿万精兵悍将镇守,千万天兵怎麽就长驱直入,不声不响地到了玉清府?

    但是她很快就没有再深入想下去,因为曜华突然用力推了她一把。她没防备,一头栽进旁边的矮树丛。虽然她皮糙肉厚,手倒没什麽,但是脸被树枝刮到还是很疼的。

    “好端端地干嘛推——”她猛地回过头,倒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一道光柱从天而降,化作盅的模样,倒扣下来,将曜华围困在中间。五彩光芒在透明盅壁上流转,显得绚烂夺目。

    他站在里面,透过五彩光壁看着她,不言不语。

    她是不是……拖累了他?

    炎君爬起来就要冲过去,却被人挡在前面:“真神万万不可靠近!”那人接着道,“此乃五彩流光盅,一旦碰到就会被吸走法力。”

    她皱起眉头:“你是谁?”

    那人很快回答:“小神乃天机宫上生星君。”

    “前面如何了?”曜华一边绕着盅壁查看,一边沉声问道。

    “雷声普化天尊、雷祖大帝与五雷使君暂将天兵挡在玉清府五十里处,各处均已布下九重玉雷结界——”

    上生星君说了一半,五彩流光盅忽然光芒大盛。他一把拉住炎君,躲进一旁的树丛里,让她处在内侧,他用身体挡住她,确保两人都不会被发现後才悄声道:“小神多有冒犯,望真神海涵。”

    “不必介怀。”炎君略略颔首,忍不住问道,“那五彩流光盅……”

    “五彩流光盅并不是一件事物,而是一种法术。施术者越近,威力就越强,那彩光便会越耀眼。”上生星君不时探头出去看,“小神也只是道聼涂説,并没有亲眼见过。”

    “我没法力,也不能碰?”

    “听说这个法术是把神仙当成妖怪一样炼化,反正不能碰就是了。”上生星君便说了一件天家不算秘辛的秘辛。

    玄龙帝君原来是将帝位传给儿子雅容。雅容的元配天後跟他的亲弟弟相良私通,合谋把雅容杀了。雅容的儿子奉止忍辱负重三万载,终於夺回帝位,将叔父与亲母及一干同母异父的弟弟、弟媳、侄子等数十人一并用五彩流光盅囚了。三天之後再去看,连渣都不剩。

    在炎君眼里,炼妖尚且太过罔顾天道,更不要说炼仙了。只是事情发生在玄龙一家子身上,她便觉得这都是报应。只是曜华如今也被困在五彩流光盅里,他会不会也连渣都不剩?

    “那曜华——”

    “如果是真王,大概没事吧。”上升星君忽然紧张道,“来了!”

    曜华眼眸微抬,见一人玄衣玉冠,踏空而来,身姿矫健,宛若游龙,正是长琴。

    长琴对他作了一揖,不是很有诚意地叹了一声:“真王好风采。”

    “一般。”曜华也没有太想跟他搭话。

    “一入长琴上神的五彩流光盅,身上的法力便被此盅吸走。换做寻常仙家早已气若游丝,玉清真王却还面色如常,果然道法高深。末将好生佩服!”一道红光闪过,四灵朱雀族长离珠出现了。接着又是青、白、黑三道光芒,青龙族长执延、白虎族长白善、玄武族长圭常也紧随其後。

    作家的话:

    额,更得比较少,卡文了。谢谢nuse008跟catherinena的礼物,我自己也知道最近更新不给力,会努力的,O(∩_∩)O

    ☆、第29章对决

    长琴面色顿时就有些不好:“蒹葭没将让你们原地驻守的命令带到麽?”四灵将不会无故违令,他一下子就想到天庭未等炎君出玉清府就提早开战,四灵并未见到蒹葭。外面战况激烈,她们不知所踪,炎君恐怕凶多吉少。

    他想到的,四人也想到了,见长琴脸色大变,心中皆暗叫不妙。只要是跟炎君真神有关的事,无论大小,长琴都紧张兮兮的,更何况是两军交战之时她人都不见了。她根本就是长琴的罩门。

    蒹葭今夜一共两个任务,一是将炎君送出玉清府,二是把长琴的命令带给四灵将,这是早就定好的。四灵还不见蒹葭踪影,天庭却已经同玉清府开战了。而且战况实在不能算是乐观。

    天庭万千精锐雄师被五雷院区区数万兵马再加上神霄九宸的雷声普化天尊、雷祖大帝挡在玉清府五十里开外,寸步难进。从高上神霄玉清府新招安的兵马完全无法调用,口径也出奇地一致──他们投靠天庭之後,细作许诺过的各种福利连见都没见过就想他们为天庭卖命,门都没有!

    天庭此次征战元帅肺都要气炸了,却也拿他们没辙──若是惹恼了他们,他们反过来打天庭。如此两面受敌,必败无疑。

    四灵将本来驻扎在玉清境外隔岸观火,见这厢打得如火如荼,蒹葭却迟迟不现身,一边暗骂天庭背信,一边生怕她与长琴在玉清府遭了什麽不测。恰逢驺吾也赶来找炎君,玉清府他熟门熟路,便由他带路,四族长跟着一同潜了进来。驺吾自行去寻炎君,他们就找到了长琴。

    四人互相交换一个眼神,心下便有了计较。执延道:“自然带到了。只是真神恐太子不敌,特遣吾等助你。”

    曜华闻言不由得嗤笑一声。

    长琴无暇顾他,急忙问道:“炎……她知道了?”他原已心灰意冷,现在仿若又看到了一丝希望。

    白善躬身作揖道:“真神已知晓前因後果,现独望太子平安。”

    长琴欣喜若狂之余又有些失落──原来炎君从未想过他能赢曜华。但事已至此,他同曜华之间终须一战。就算他现在肯退出这场纷争,曜华定然也不会放过他。

    何况,他想知道,父神么子、高上神霄玉清真王长生大帝统天元圣天尊是不是真的不可战胜?他想知道,自己跟他的差距有多少,是不是当他变得跟他一样时,炎君也会那样毫无条件地相信他?

    於是,他望向盅内的曜华,朗声道:“如此便恕长琴造次了!”他将左手手心朝上,平摊开来,喝道:“现!”

    一架长近九尺的琴凭空显现,旋转着飘浮在他手掌上方。这琴并不是上古神器伏羲琴,伏羲琴只有七弦,而它足足有五十根弦。

    躲在树丛後偷看的上生星君大惊失色:“太子长琴抱琴而生,那琴据闻有五十弦。他以琴声为剑戟,欢则天晴地朗,悲则日晕月暗。传说五十根弦每弹动一根则威力加大一倍,五十弦齐奏,则万物凋零,天地重归混沌。这把不会就是那把琴吧?”

    炎君木然道:“他出生时才多大一点,哪抱得了这麽大的琴?”

    她一见到长琴出现在这里,脑中就白茫一片。

    她无论如何不愿意相信,他竟然会帮着天庭攻打玉清府,甚至於要亲手诛杀曜华。她不信,又不能不信,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可是她想不通,想破了脑袋都想不通长琴怎麽就要杀曜华,就算两人有些小磨小擦,也都是内部矛盾,完全没有必要扯上生死。

    那五彩流光盅的光芒越发的绚烂,曜华一贯超然的身姿有些不稳。

    炎君在树後亲眼看着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人刀剑相向。那琴无人触碰,琴弦便自发拨动起来,那声音似是化出了形体,穿过盅壁结结实实地打在曜华身上。她瞧得分明,曜华并未用仙气护体,没挨几下就吐了血。

    再看长琴一双桃花眼因着目光太过凛然,竟让她心生些许畏惧。他周身罡气环绕,墨发发扬,不怒自威,端端的是骁勇男儿模样,哪有半分温柔惹人怜惜的委屈样子?他手中幻化出一把长剑,对着曜华就刺了过去。

    偏偏曜华连躲都不曾躲。

    炎君看了这麽久,忽然冒出个奇怪的想法──他在诚心寻死。她心口直发凉,什麽都来不及想,站起来就往那边跑。

    上生星君却牢牢按住她,神情第一次流露出悲切却万分坚定:“真神不可!”

    她挣脱不开,直接现了原形。烈焰灼得上生星君不得不放开,她一下就冲将上去。只见一团烈焰从旁滚出,化作巨大火龙模样,将五彩流光盅一圈圈地缠绕起来,张牙舞爪地护着。龙头张嘴就对着五十弦琴喷了数个火球──这已经是炎君能做的极致。

    那五十弦琴还果真是长琴出生时怀里抱着的那把。这琴跟着长琴南征北战,也有些灵性,早几百年前已经化出了个琴仙。这琴仙不认得炎君,见炎君对着自己喷火,她脾性一上来自然对着炎君就“啪啪啪啪啪”地连发了好几十个音。

    变故来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

    长琴生生止住了刺过去的剑,急忙收回五彩流光盅,却不及阻止琴仙,猛喝道:“炎君!”

    炎君化出的火龙身上却无端端地被绿色电流环绕,将那琴仙的琴符都挡了回去。那被熊熊烈焰层层缠绕处隐隐绰绰显出一个人影来。

    曜华从火中踱步而出,手一抚,那火龙立刻消失不见,在他手上变回人形。炎君人虽清醒着,却连抬个眼皮甚觉吃力,只得软软地靠着他。他将炎君一手抱着,眼神扫过她惨白如纸的脸,手上又紧了紧,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真真是……蠢得无药可救!”

    他脚下有些踉跄。上生星君早已巴巴地赶过来,要帮忙扶着,被他挥开了。

    “炎君!”长琴丢了剑,桃花眼泛着红,叫得撕心裂肺。

    “轰!”平地响起惊雷,一道闪电将五十弦琴劈了个对穿,琴弦根根皆断。

    曜华淡然道:“她虽本事不济,好歹也是本尊一手带大,少不得要护些短。本尊只断了这琴的仙根,并未取她性命。”

    仙家断了仙根,修为尽失,从此再不能修行。

    ☆、第30章惊变

    炎君觉得有些过。

    曜华平常虽嘴上刻薄,心量却是极大的,甚少下重手,何况是这等对仙家生不如死的事,只怕这次长琴是真惹恼了他。

    她终究还是不能放着长琴不管,撑开眼睛,捉着曜华的衣襟,勉力开口道:“既已毁了那琴,便算是罚过了……”她实在是後继无力,只余了喘气的劲。

    “你先管好自己吧!”曜华没好气道,“这般乱来,少不得要吃些苦头。”手上暗自运气,将灵力输注到她体内。

    他被五彩流光盅困住时已细细查看过,未得脱困之法。於是便打算借炎君的力──他在盅内不闪不避,将长琴的攻击全受下,炎君必然不会坐视不理。她一现身,届时长琴便不得不收回五彩流光盅。

    曜华原是这麽打算,一切都照着他的计划分毫不差,炎君果然冲出来了。只是他没想到她竟显了原形,强行催动真元,冒着元神受损的危险护他。

    她真心想对一个人好的时候,是什麽都豁得出去的。

    长琴见炎君并无大恙,她被曜华抱着的景象便突然刺目起来。凌厉的目光扫向四灵:“不是说送出去了麽?”

    “自然是他们四个怕你分心,编来诓你的。”驺吾从暗处走出,将腋下像货物一般夹着的人放在一旁,正是蒹葭。

    “想必玉清真王早就发现她是细作。”他的目光在炎君身上停留片刻,屈膝跪在地上,“驺吾来迟,请真神赎罪。”

    曜华哼了一声。

    炎君书念得不好,太子长琴便当天下人的文化程度与她是同一个级别。

    诵相思者,从古至今未有过之《蒹葭》者。

    一个相思,一个蒹葭。

    这般露骨,太子长琴胆子大得都能包天了!西王母睁只眼闭只眼当不知道,由着他往昆仑插人,他便以为他玉清府也同昆仑一般好糊弄。

    炎君身上觉得好过一些,转头去看那自称驺吾的人,发现竟是前些日子那个一头红发的粗犷男子,便不觉有些惆怅。明明早就可以相认,他偏偏要挑她这麽狼狈的时候。

    圭常提着一对千斤紫金铜锤,相互撞击一下便擦出火花来:“诓骗之罪我等过後自会领罚,绝无怨言。玉清真王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此时不诛更待何时──”

    “真王大事不妙!”圭常还没说完,就有一个戎装少年满身是血地从云头跌落下来。上生星君大惊失色,赶紧上前:“怎麽成这样了?”

    “天庭征战元帅祭了盘古斧,却使错了法子。盘古斧神见唤醒它的不是浮黎元始天王,一怒之下杀了三万兵将。雷声普化天尊与雷祖大帝联手都收它不住,”那少年声音里带了哭腔,“雷祖大帝已经,已经舍身祭斧了……”

    浮黎元始天王即是曜华的父君,又号盘古创世神。盘古斧便是他使过的最具盛名的法器,据说此斧有分天地、穿越太虚之力。元始天王仙去後,盘古斧就作为开天辟地的象征由天庭保管。没想到竟会被用在这种地方。

    曜华的脸色沈了沈,将炎君放下:“走!”便驾空而去,上生星君紧随其後。便剩下了炎君、长琴、驺吾、四灵、蒹葭与那报信的少年。

    长琴与炎君两人对望着,他心中不住抽痛,朝她走了几步,试探性地问道:“我们回去罢?”

    炎君缓缓摇头,连连後退,痛心疾首道:“你这次,真的犯了大错。”

    她的话刺激了他,满心的苦楚就这麽毫无预兆地爆发出来:“我不过想同你在一起,有什麽错!?”

    四灵识趣地退了开去。

    她身子摇晃了一下:“他对你有大恩,你无论如何也不该对他不敬。”

    “大恩?”长琴冷笑,“你道我不知他将尚在襁褓中的我弃在魔界?若不是你,我早就身毁神灭了!除了他救过你,我想不出他何时有恩於我。”

    长琴还在娘胎里时,沧落在魔界被魔物重伤,魔气入侵,连带得长琴也受了牵连。炎君从祝融手里接下他,带回玉清府後,曜华一眼就瞧出他魔毒深种,让她把他扔了。炎君当然不肯,将长琴贴身不离地带着。

    有次她猎杀食人妖物,被那妖物咬了两口。最後那妖物被她用天火烧成灰烬,回来後她高烧不止,病得神志不清。她人稍清楚些便惊觉长琴不在身边,将玉清府翻了个底朝天,也不曾找到。当时的上生星君是个心肠奇软的老好人,偷偷告诉她,曜华嫌长琴污了玉清府的地,便将他丢了。

    她咬牙拖着病躯叫了一帮子同僚,上天入地地找,揪了不知多少土地神出来问,终问出来长琴被丢在魔界。待炎君寻去时,长琴正被一群魔物围着。他倒是不哭不闹,一巴掌拍在嗅他的魔物脸上。那魔物张了血盆大口就要咬,她又惊又怕,一出手就引了地狱业火,将一群魔物烧个干净,抱住长琴再不肯放。

    此後炎君便带着长琴在咸yīn山上住了。那里就是一座光秃秃的山,既无飞禽,亦无走兽,花草树木也一根没有,甚至连喝的水都要从别处挑来。生活条件是恶劣了一点,不过这山的土却是个好东西,有吸附妖魔之毒的功效。

    炎君日日将长琴埋在土中六个时辰,自己也躺进去,不时渡点灵力给他。如此足足五百年,终是将他身上的魔毒都清干净了。後来他们又搬去榣山,再没回过玉清府。

    当时长琴尚不知事,不应当知道有过这麽一段。炎君却无暇追问,侧身回头道:“你以後便知。”又对驺吾道,“带我去追曜华。”能把雷祖大帝逼到以身祭器的份上,盘古斧的威力可见一斑。就算是曜华出手,她也没有办法安心呆在这里。

    驺吾见她心意已决,便伏地化了兽身。

    炎君才跨上驺吾,长琴就一把拉住她:“不准去!”

    “他养我教我,我不能不去。”她怕他强行阻拦,又加了一句,“若我今日处在曜华这般境地,想必你也是一样。”

    长琴怔愣片刻,於炎君而言依然足够。她拍拍驺吾,驺吾便风驰电掣地跃出去。驺吾去势太急,长琴抓得也紧,生生将她袖子扯了半片下来。

    “炎君!”他急喝道,只剩了回声在空中回荡,哪还有她半点影子。他扔了袖子,捏个诀追上去。

    作家的话:

    炎君横插一脚,於是没打起来……

    谢谢untamed_heart、ningweixu、璎珞006送的礼物~收到礼物,某恋大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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