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曦看着酣然大睡的丈夫,一丝怨恨从心中升起,思绪也在今与昔,爱与恨中起伏往返。更多小说 ltxsba.com
自己是生性活泼、爱说爱笑的女人,属于多愁善感,富于,联想的那类女人,而焦凯则是一位木讷的,不爱说话,处事谨慎小心的非常现实的丈夫,他一也不浪漫,非常实际。自己喜欢的事他不屑一顾,他喜欢的事情自己又那么反对,他说的话题,自己不爱听,自己说的话他也不愿意听。
在苏曦的记忆中,焦凯从来没给过她什么意外的惊喜,无论是生日还是别的什么纪念日,都必须苏曦提醒,他才会有所表示。刚结婚的时候,苏曦撒撒娇,也就把要求提出来了。现在年龄大了,不好意思撒娇了;再说,苏曦也觉得,所有的爱意都要经过提醒才能表达,这也太被动了,好像是自己要来的,所以她不再作任何提醒,丈夫也就不再作任何表达。于是丈夫就连续五年忘记她的生日,连续三年没陪她出去玩儿。所以苏曦认为,他们的爱情已经死亡了。
她感觉从来没有得到女人最宝贵的东西——爱情。
苏曦知道自己是一个富于幻想的女人,她也知道自己的有些想法是不现实和脱离实际的。结婚后尽管她努力的接近丈夫,尽可能地适应于他,跟他吻合,但是她仍然觉得丈夫是个最没生活情趣的男人,亏他还是个有知识、有文化的人。
苏曦这一晚上就这样,辗转反侧,胡思乱想,彻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苏曦发现丈夫未将刮胡刀放回原处,不由得大发脾气,气愤的她第一次摔东西,把梳子摔到地上。焦凯也很恼火,责备道:“一小事值得大动肝火吗?”其实,苏曦的火是来自丈夫昨夜未理会自己的信号。也可能是焦凯心虚,或者是着急,也可能不愿生这份闲气,他连早餐都没顾上吃,就匆忙地走出了家门。
焦凯这几天害怕见到苏曦。
苏曦怨丈夫不争气,她常在焦凯耳边唠叨,说某某女伴的丈夫当上什么长了,某某熟悉的人最近享受处级待遇,配备了小车。她边说还边用那种很复杂的眼光看他,她话里话外的意思焦凯都能听出来,这种时候焦凯就特别找不着感觉。
生活的现实教育了苏曦,她希望丈夫能出人头地,替自己挣个面子,可是在强手如林的当今社会,像焦凯那么耿直、不会投机的人,是不可能得到升迁的。每当苏曦的自尊心在同事那里受到伤害以后,回到家里就在他身上发泄,然后就莫名其妙地吵架。
焦凯独自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默默地想着最近发生的一件事,虽然这件事对她们两口子心理上打击是严重的……
前几天,人事部门给他们公司一个正处的干部指标,夫妻俩把这次晋升的希望全寄托在这儿,倘能如愿,人生将出现转折,前途透出曙光。
希望愈大,失望愈大。结果已经公布了,这次正处又没有焦凯。
苏曦听到这个消息后,脸色由惊愕转为阴沉。她紧咬下唇,进出了一句话:“窝囊废,没出息。”
焦凯走劲妻子身边,想安慰她几句,竞一时找不到话说,
只觉得苏曦的脸阴冷得疹人。
焦凯准备接受苏曦一场暴风雨似的袭击,诅咒、吵骂,或其它任何发泄方式。苏曦向来对丈夫毫不客气,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没有遮拦,从不分场合。焦凯明白这一,可是今天苏曦一反常态,紧闭着嘴,绷着脸,不发一语。她不说话,不抱怨,不哭也不闹,但是也不理焦凯,这是他们历次吵架所没有的。
苏曦神情漠然,目光中透射出鄙视嘲弄和无可奈何的悲哀。
焦凯心中一阵冷颤,感到遭受了莫大的伤害。他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最怕别人瞧不起自己,家是心灵最后栖息的地方;苏曦如此神态,焦凯觉得脚下的土地在摇晃,他突然感到似有一种灭之灾扑天盖地向他袭来。
一连几天,妻子冷若冰霜,不置一词,焦凯内心发毛,他能读懂她目光中的全部含义。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根本视而不见的时俟,大概就是心里没有这个人了。焦凯觉得很压抑,有一种特别伤心的感觉,就像被一把刀子慢慢地割,但又不是那种一下子就让你马上死掉,而是慢慢地让你难受的那种感觉。
虽然大家纷纷表示同情,但被同情就说明你不如人家,是更深层次的否定,是轻视。他们在滥用同情,一次次地提醒你没有当上处长,还会让你感到遗憾,觉得欠了人家一份情,实在是倒霉。
“我他妈的成了可怜虫。”焦凯气恼地想,这比公开的莫落和嘲笑更加令人难过。作为一个男人,他宁愿做个超群出众的强者,招致妒恨和中伤,而不愿当个小可怜,在怜爱和保护下生存。
据知情人事后透露:论能力、论水平、论资历、论学历、论贡献都应该是他,但是在讨论他时,总经理说他工作不主动……
他这样说,谁还敢有异议。
经理简短的评价,几乎否认了焦凯半生的努力,半生的存在价值,使他又一次陷入狼狈的境地。
现在都知道要想提拔就得勤走动,官是跑来的,要来的,得先跟领导把关系处好,必须先变成是他的人,人家才能想着你,提拔你,到时候才能替你说话,替你使劲,替你挣口袋,而以后有机会的时候你还得加倍奉还,没根没绊的,人家干吗提拔你。就拿这次晋升处长来说,那个学历、水平不如焦凯的人,还不照样上去了?其原因不言自明,群众意见很大,可群众又算什么呢?像焦凯那样的人,既不去领导家串门送礼,又不会溜须拍马,晋升没有他的份也是正常的。看着新提拔的处长那副志满意得的样子,焦凯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个疯狂的时代早已把他淹没了。有谁会同情他怀才不遇的痛苦?又有谁知道他一个大男人也曾有内心流泪的悲哀?谁会想到他这么难堪?又有谁会同情弱者?女人可以流泪、诉说,男人除了忍耐之外,还要做出乐天的潇洒。他冷笑了几声,笑里有一丝苦涩的味道。
回到家中,妻子仍然不理他。
他独个儿呆在客厅里,像一头被关在铁笼里的老狼,舔着心灵深处重创的伤口,烦躁不安地来回窜动,寻找出路。焦凯有些绝望,天地间似乎都是黑乎乎、沉甸甸的浓雾。悠悠岁月,漫漫人生,何处是自己的归宿?
自己的妻子都不能理解自己,又到哪里去寻找心灵的慰藉呢?
焦凯首先想到的就是王蕾。王蕾是除了苏曦以外第三个走进他生活的女人,他和前两个女人的认识,同样是非常偶然的,相处的时间不长,奇怪的是,他已经忘记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什么情况下认识的,在自己心上一痕迹都没留,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焦凯心里想:“只有王蕾才能抚平我这颗受伤的心,王蕾永远都那么善解人意,她从不挖苦我,嘲笑我,瞧不起我。”他似乎有好多话不能对妻子说,只想对王蕾说。
焦凯一直觉得妻子有心事,而这些心事可能来自于自己目前无法满足她,无法做到的方面。对于男人来说,没有比怀疑自己的能力更折磨他的了。焦凯需要时间,他是个有事不愿说出来,更喜欢用实际行动去做的人。焦凯就喜欢王蕾不像妻子似的那么多想法,令他压抑。女人太聪明了,对丈夫来说是一种压力。苏曦是要强的女人,凡是不依赖别人,不管是同学还是朋友、亲属她都不依赖,而她做什么事情基本都是成功的。
苏曦经常以教训的口吻对焦凯说:“男人就应该自强,自强先要有自信,有决心、有信心才会成功。你现在年富力强,谁也不要依赖,谁也不要祈求,外面的世界那么大,那么广,你为什么不去闯呢?你现在职务这么低,工资这么少,得熬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
焦凯则说:“你让我闯天下的目的无非是让我多挣儿钱,我现在觉得钱够花,我不想到外面给人当孙子,要闯你去闯,我可不去。”
这段期间以来,焦凯开始变得破罐子破摔,玩儿心大增,更加迷上了打麻将,打起麻将来,三四天不回家。再说现在盛行打麻将风,经理也愿意玩儿,更有瘾,因此谁也不用说谁。公司一到下午就没有几个人,好多办公室唱空城计,他们就躲在一起开始“修长城”。
焦凯现在觉得如鱼得水,觉得快乐的似神仙。
他现在不需要去讨好谁,也不需要拼命地去打溜须,跟着家屁股后头头哈腰;也不用说假话,明明心里这么想,嘴上还得说进步话,看领导脸色行事。他这么多年就没学会这些,所以贴谁也贴不上。
他想来想去心里想开了,平衡了,人怎么还不能活,何必自寻烦恼,给自己套上枷锁。索性活得潇洒自然,干自己喜欢干的事。自己不想上进,谁也奈何不了自己,自己乐得当个逍遥、自在王。真才实学有什么用,现在谁希罕那个东西。
现在妻子也不敢说自己了,他明确地告诉苏曦说:“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你别指望我,以后就这样浑浑噩噩的混日子了。你总让我上进,就是希望我当官,来满足你的虚荣心。我就这么大的能力,又不会送礼。又没有根基,谁会提拔我?你这辈子就不要痴心妄想,死了这条心吧!你也不用劝说我,我就这么犟。我又不会投其所好,说一千道一万,我也不会低三下四往当官的身上贴。我要是对谁好,那另当别论,你领导认为我是个人物,能用就用,不用拉倒,我要是看不上的人,不管他是多大的领导,我还不搭理他!”
焦凯还对妻子说:“苏曦,你愿意生活在自我奋斗的狂妄中,我不管,你高升我替你高兴。从今往后,我的一切都不要你管,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行,你能耐,你清高,我俗气,我势力眼,你不就想这么说吗?”妻子气愤地数落着,“好心当做驴肝肺。”
“苏曦,咱俩别为这事吵嘴啦,这么多年还少吵了吗?你也改变不了我,我也改变不了你。咱们谁也别想改变谁。”
新的打击顷刻而至。机关分房子,这次新提拔的田处长捞到实惠,房子变成三室一厅,一百二十平方米,又给配了一台车。
现在小田穿着名牌,住着好房子,溜须拍马的人也多了,出来进去的神气都和从前不一样了。以前跟焦凯还挺客气,现在不一样啦。有一次看见他,装做没看见的样子。好在焦凯现在想通了,能够泰然处之,一丝嫉妒都没有。
回到家里对苏曦说:“咱们这个地方就是落后,越落后的地方,越崇尚权力,你看沿海发达地区,人们就只想着挣钱,没有时间扯这些事情。时间就是金钱,就是效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不像我们这里这样复杂,我觉得这样的人际关系最好。”
苏曦道:“你能跟沿海城市比吗?你不是生活在内地吗?在咱们这个封闭落后的地方,权力带来的好处是有目共睹的;你要有个当领导的亲属,你都变得高贵起来,七大姑八大姨都跟着沾光,批个紧俏商品转手都是多少倍的利润,权力能带来金钱;当领导的坐好车,抽好烟,喝好酒;以前是喝茅台,现在喝洋酒;到哪地方检查工作前呼后拥,那是一种精神上的享受;看中什么东西,顺嘴一说,马上送到你家,还得说让你试用,帮着宣传宣传;什么事情动动嘴,手下的人就给办了,要不然人们怎么都拼着命的往上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