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李明山虽然才上小学,但有很敏锐的观察力。龙腾小说 ltxsba.com他发现母亲经常自己躺在床上看一本书,看后就压到枕头底下。李明山趁母亲不在家就偷偷翻看。那是一本线装书,书名叫做《房中养生》,里面讲的都是男女房中之事,他似懂非懂,但看着看着身上就有了反应。后来,只要母亲不在家,他就将书拿到自己房间看,看了一遍又一遍,以致能背出来了。
李明山绝对没有想到,他对《房中养生》的倒背如流,是他今后人生路上的一笔很大的财富。
母亲的逃跑助长了李明山对父亲的厌恶和鄙视,实际上,在那段时期,李明山已经厌恶了跟小镇有关的一切,包括他父亲和他残缺的家庭。他的学习成绩也下滑得很厉害,总是拖班级的后腿,他成了各科老师们公愤的对象。于是在一个天气晴好阳光充沛的上午,李明山也离家出走了。
他背着一个旅行包,包里装着换洗衣服,堂而皇之地从镇街上走过。在经过商店门口的时候,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把铁锤和一把水果刀,分别用两只手拿着,然后用铁锤去砸彩票机。他不知道是不是彻底把彩票机毁掉了,总之小屏幕已经碎裂了。之后他高高地举着那把磨得锃亮的水果刀,在这把水果刀的光辉和他赴死的光辉照耀下,包括商店老板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对他的破坏行为表示异议,他就这样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小镇。
李明山是委屈的。在混着的日子里,迫于生存的必需,被一种潜意识的带有自强意味的理智所驱使,李明山从不让自己去接触委屈这种微妙的情感。出于从他母亲那里得到的基因,李明山其实是一个情感细腻心思敏锐的人,但是他强迫自己藏起了很多东西。于是他看起来很无所事事,很无所谓,很无羁。可是天知道呢,这样一个时刻到来了,这个有着他母亲某种味道的女人正含笑用目光迎接着他,李明山内心深处储存的所有委屈刹那间全部沉渣泛起了。
这的确是个星期一的上午,街上少了很多喧腾,昨天制造那些喧腾的人此刻有一大半都隐入了高高矮矮的办公室里,李明山推断这个女的没有工作,或者说,她不需要工作。特殊的偷窃生活让李明山接触了太多富人,他尾随他们出入某些高档消费区,使他练就了这样一种本领:从某一个人的穿着、举止、甚至神情上推断他(她)混迹于哪个社会层次。现在李明山推断这个正带他去吃午饭的女人是个无所事事的,不缺钱的女人,有人给她钱花,她不需要去工作。
在一家档次很高的饭店里,李明山得知这个女的名叫小葛。
“你呢?”小葛眼睛里闪耀着某种光芒,问他。
从混社会开始,李明山就没有这么让人尊重过:跟一个体面人互相交换自己的名字。这让李明山心里的委屈更加升腾起来,搅起了他的很多眼泪花花,在眼眶里来回打转。
小葛让李明山菜,想吃什么就什么。李明山太想吃肉了,他了一个粉蒸肉,一个油焖大虾,就不好意思再了,小葛拿过菜单又了很多菜。之后那些让李明山**大起的菜一道一道地端上来了,小葛在每个菜盘里很保守地夹那么一两筷子,说是为了控制体重,就开始往李明山嘴前的盘子里夹,然后就坐着看李明山吃,嘴边眼里都漾着笑。
李明山就想:狗日的这个女人绝好的身材原来是这么不吃饭得来的!
随即他又疑惑:那么她胸前的那两个鼓囊囊的肉团,又是怎么积聚起来的呢?
女人,此时对李明山来说还是一个很玄妙的东西。
李明山觉得小葛现在笑着看自己吃饭的样子太美太圣洁了,完全是他母亲的样子,而她洁白的皮肤,漂亮的面孔和身材,又勾起了他对异性的渴慕:现在他忽然明白他渴慕的异性不是跟他年龄相仿的女孩子,而正是小葛这样有历练的成熟女人。
……
没人计算时间过去了多久,如果这时有人进来,会以为这两个像积木一样摞在一起的人一道殉情了。其实他们这样睡着了。
“为我离婚吧。”王蕾先醒了,她用手轻轻抚摩焦凯的脊背。
“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焦凯老实地说。
王蕾听完眼睛湿润了,在心里觉得自己错了。
再一次见到苏曦,苏诗吃惊不小。苏曦依旧安静,她说是偶尔路过,便决定上来看看苏诗。苏诗热情招呼她,但却从苏曦的脸上看不出偶尔路过的那份闲情。
“你就是不来,我也要去看你呐。”苏诗诚恳地说,但在听的时候,苏曦却把这份显露出的诚恳滤掉了。“我给你打过两次电话,可你都不在,好像你现在不在病房?”
“我临时调急诊几天。”
“最近怎么样?”
“还那样,挺好的。”苏曦微笑着回答。
“焦凯还没回来?”苏诗以知情者自居,直接提问。
“他回来干吗啊?”苏曦平静地反问。
苏诗没有马上接话,而是低头给苏曦削梨子。她想起上一次见到苏曦的情形,她也安静,安静得让苏诗可怜。苏诗甚至在心里想过,如果她是苏曦,面对这种事情绝不这么老实,可怜兮兮地坐以待毙。但今天的苏曦,苏诗也不能说她不安静,但安静得让她害怕,仿佛那安静下面是巨大的不安静,潜伏着要出什么事的征兆。
苏诗隐约感到苏曦距上次到现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好像她找到了反抗这种现状的力量,而这力量给苏曦增添了几分她从前没有的性格色彩,比如不在乎。
“你见过焦凯吗?”苏诗是急性子,她想马上知道情况。
“现在见焦凯真比见克林顿还难。”苏曦说了一句想让苏诗笑笑的话,但苏诗此时好像丧失了发笑的本能。 “那我什么时候找他一趟,替你们两个约个时间,你们得谈谈啊,就是离婚也得见面啊!”
“不用了,我上个星期见过他一次,还有他的情人。”苏曦说。
“你去他们单位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一想就是这么回事,不然你怎么能看见那女的?!”
“你知道他们是一个单位的?”苏曦警觉地问,苏诗立刻慌乱起来。
“那你干吗不告诉我呐?”苏曦责备着。
“我也是前两天才听说的,”苏诗一边说一边在肚子里掂对词句,怎样说才能不伤着苏曦,“我原来想告诉你来着,一是打电话老找不到你,再就是我以为焦凯肯定去找过你,他肯定也得告诉你。”
“他们什么都没告诉我。”苏曦低声说,心里想的却是,苏诗说不定知道更多的情况,但却不告诉她。也许处在这种境况下的女人永远也找不到真正的帮助,因为人们太容易找到借口,回避由自己对这个女人说出真相,尽管他们可以背着这个女人把这件事议论开锅。
丈夫有外遇,妻子最后一个知道。
“我要是知道焦凯不说,就告诉你了。”苏诗打断了苏曦短暂的沉思。
“你是怎么知道的?”苏曦好奇地问。
“哎,别提了,这事简直巧极了。”苏诗拉开详细叙述的架势,以此遮掩自己在苏曦面前的尴尬。“我现在不是在少年宫辅导嘛,碰见焦凯的一个同事。这个人从前跟焦凯一起来过我家,也知道焦凯跟季峰是至交,所以说话也没太防着我。我故意问他焦凯最近怎么样,他说我应该问你焦凯怎么样。我就说跟你不熟,然后这个人就说,焦凯当然不错啦,领导的红人儿,业务骨干,搞发明钱也没少挣,春风得意。”苏诗说到这儿停顿一下,看看苏曦。苏曦没有反应,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立刻听出了,这人跟焦凯的关系不太好了。然后我就说,那不错,焦凯这下可以和他老婆过好日子了。那人一听我这么说,就说,他老婆?老了吧!我说,那他还能找个小姑娘不成?他说,那有什么不成,现在的小姑娘一大片一大片的,来甜言蜜语再来经济实力展示,可以成双成对地收割。
我说焦凯好像不是这样的人。他说,男的一过四十岁什么人都可能是,就剩个青春尾巴了,谁不想扑腾两下。我说,玩火者必**。他说我说的这是成语,实际情况是,玩得好的,没一个烧着自己的,都是火把冲别人。我说,别以为小姑娘都那么好哄骗。他说我这下说对了,看焦凯运气了。听他这么一说,我就知道焦凯遇上的这个不是一般人。后来我问他,焦凯在哪儿发现的这个不一般的小姑娘。他说,因地制宜,就地取材呗。我说,焦凯怎么找一个同单位的啊!他说,所以说看他的玩火技术了,弄不好要烧到自己的。”
苏诗好不容易把自己哕嗦的叙述停下来。但她并没有因为自己说了这么多而且都是实话而感觉好些。她从苏曦的脸上没有看出宽容和理解,她在心里甚至有怨恨苏曦那样看她想她,她觉得这不公平。而在苏曦这方面,虽说她专心听苏诗说话,但她说得越多,苏曦越是怀疑。她想,苏诗知道得肯定比她说出来的更多。
最后,苏诗无法再在这个方向努力下去了,就换了个话题。她建议苏曦去找焦凯的朋友,动员大家的力量说服焦凯迷途知返。苏曦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并马上在心里有了第一个她要拜访的人选。
随后,苏曦就匆匆告辞了。苏诗一个人想了好久,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对不起苏曦,因此为苏曦对她的态度感到伤心。最后她决定再也不管苏曦的事,她想,女人之间的交往有时就是没劲,斤斤计较。于是她回忆起跟焦凯的那次谈话,不过是一次谈话,但却让她和焦凯的心一下子贴近了。
而且苏诗不止一次有过这样的感觉:男人和女人好交心。她要去找焦凯,但不想再为苏曦做什么,她要为她和焦凯之间的友谊之花再浇水;因为眼下它枯萎了呢。
如果说女人想起男人是件很容易的事,尽管他们还不是爱人,情人,那么反过来也一样。陈大明和几个朋友喝酒时,突然就想起了苏曦。
“那个苏大姐现在怎么样?也不知道丢没丢钱包。”他在心里嘀咕着。
“哎,陈哥,想谁呐?”坐在陈大明旁边的一个小偷说,“前两天我看见大华,她骂你呐,说你占了便宜就把她给忘了。”
“去他妈的吧,占她便宜?谁能占到她便宜?”陈大明生气地问,“那娘们儿纯粹一个婊子。”
“人家也没说自己是处女啊。”另一个插嘴。
“去你妈的,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那家伙黑着呐。”陈大明说。
“你手头又紧了?”小偷说。
“那倒不是,我不能老找那×,”陈大明老实地说,“我老婆要是知道了,肯定挠花我。”
“你老婆纯粹是个母夜叉。”另一个说。
“行了,先别说我老婆,看看你自己吧。”陈大明指着另一个说,“你那头发什么时候能长起来?”陈大明说完和小偷一起大笑起来。
另一个摸着自己的秃头,很得意地说:
“聪明的脑袋没有毛儿。”
“人家说的是不长毛,不是你这回事,毛儿都让公安局给剃下去了。”
“挺好,公安局是俺免费理发店。”秃头说,“抓一回给俺剃一回,慢慢都成规律了,我头发一长,他们准抓我。”
大家又一阵哄笑,陈大明奇怪自己又一次毫无缘故地想起苏曦。
“想大华了?”小偷见陈大明出神,便捅捅他。
“别放屁,我想她做什么,那婊子。”陈大明喝一口酒说,“不过我刚才倒真在想一个人。”
“谁啊?”小偷和秃头一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