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衙门堂上听审的三人,是钦差王守仁、钦差副使张永、代知府董齐河。龙腾小说网 ltxs520.com
堂下此女毕竟涉及谋逆大案,与沈家的那点风月官司就不值一提。换做其他人家,因这种牵扯,少不得也提过来过堂一二,可那是新科状元的亲爹,王守仁弟子的本生父,不管是看在王守仁还是沈氏一族的面子,张永与董齐河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这一笔隐了下去。
文书也乖觉,自然不会将张四姐偷姑父一节记录笔端,只在张四姐与松江沈氏渊源上,记上一笔,“本是姻亲,早年流落在外,与沈家有宿怨”。
张四姐儿被收监不提,董齐河因为是代知府,少不得将之前知府手上的差事接过去,因存了小心思,少不得也趁机收拢赵显忠之前盘剥地方的证据,省得对方一早脱罪,自己的知府又没了指望。毕竟对方背后站着一个阁老,不过饶是如此,机缘在前,董齐河也是无所畏惧,谁让有沈理、张永两条金大腿在松江。示好沈理,就靠上了谢阁老;亲近张永,就能名字直通御前。
眼见将沈家的关系隐下,董齐河便与两位告罪,下去料理公务去了。
与王守仁熟了,张永也不客气,拿着方才张四姐儿的口供轻哼一声,道:“沈家这次遭难,倒也不算全然无辜。”
张永是家贫进的宫,对于贫寒百姓自有怜惜,对于窑姐****也没有什么歧视的 。不过是为了活着,连肚子都填不饱了,还讲究什么脸面。沈家与张四姐儿的恩怨,固然有张四姐儿的轻浮在里头,沈家也不是全然无辜。几年之前,张四姐尚未及笄,沈源却不是少年。虽说名份上两人是表叔侄,可毕竟远了一层,要是沈源有心庇护,也不是不能庇护张四姐儿,却是任由妾室发卖。
之前有沈瑞的原因在,张永早知晓沈家四房这位举人老爷是个糊涂人,如今又有张四姐儿的事情在,涉及到沈瑾的生母郑氏,连带着他对沈瑾也防备起来。
越是了解沈家根基,张永越是难以对其产生好感。盘踞地方百年的大族,固然有沈孙氏这样的良善人,可也不乏为非作歹的子弟奴仆。
王守仁本就不喜沈源,此时心中更是厌恶。要不是因顾忌沈瑞、沈理两个,恨不得立时提人。尽管心有顾忌,却也不愿意就此便宜了沈源,沉思了片刻,道:“沈源**表侄,德行败坏,还是等学政大人过来做主。”
张永顿了顿,摇头道:“不过是些风月官司,到底不好伤了颜面。父父子子,以后论起来,少不了连累小的。”
沈源是不算什么,可有沈瑾、沈瑞两个在。这小兄弟两个,一个是新科状元,一个是皇帝看重的小伙伴,都是前程似锦的少年英才,张永最是圆滑,自然不愿意因此得罪了这兄弟两个。
张永不怕得罪沈瑾,却是不愿意让沈瑞名声有瑕。他是看着小皇帝长大的,自然晓得小皇帝霸道护短的性子。沈瑞既是小皇帝认下的小伙伴,那以后前程可期,能不节外生枝就不要节外生枝。
王守仁也晓得世人眼中父父子子那套,要不然也不会如此为难。眼见张永要高抬贵手,放过沈源,他心中自有计较,便也不反对,只是心中难免抑郁,想着能不能帮助弟子了了后患。
至于怕娘家贺家那边,小贺氏即便听闻贺二老爷入狱,也没有在继子面前求情的意思。要不是贺二老爷的霸道,她也不会好好的原配夫妻做不成,成了继室填房。虽说以她庶房旁支身份,要不是贺二老爷做媒,只会嫁到寻常人家,可她本身不是贪恋富贵的。女人本就心窄,要是嫁人后夫妇恩爱、生儿育女,说不得她还能转过弯来,偏生丈夫人品卑劣,贪欢好色,儿女也没有影子,如何能忘了旧恨?不乘机落井下石,都是她宽厚,自没有患难与共的意思。
沈源开始几日,是真的是吓到,老老实实闭门不出,生怕张四姐儿的事牵连到自己头上。可是三、四天过去,依旧是风平浪静,他就有些待不住。要不是书房院口,两个健仆日夜守着,就让他冲了出去。
自古以来,只有父教子,没有子教父的。沈源少不得大怒,竟是添了与贺氏一样的毛病,日夜咒骂起来。不过到底存了顾忌,不敢拿孙氏说嘴,怕传出去引来沈理、沈瑞,就是郑氏也提得少了,剩下的能攻击的就是沈瑾的“不孝”。沈瑾早晚定醒了,沈源都是吐沫星子喷上半天,然而却是丝毫无用。沈瑾不悲不喜,老老实实听着,依旧让人将书房守得严严实实,将沈源气了个半死,却是别无他法。
沈源本就是心高气傲之人,哪里受得了这个闷气。他在书房枯坐了一晚,想出来的主意来,次日开始便米水不沾。
沈瑾知晓父亲是故意的,叫人一日三餐地送着,却是每次都是徒劳而返。
一转眼就过了三日,沈源这几年沉迷女色,本就体虚,加上有了春秋,又是长途跋涉回来的劳乏没缓过来,饿了三日后就昏了过去。
沈瑾本以为沈源不过是虚张声势,没想到他有毅力坚持了三天,也是吓了一跳,匆匆赶来,少不得打发人立时出去请大夫。
幸好五房与这里相邻,这边一有动静,那边就得了消息。
因此出去请大夫的小厮让赶来的沈瑞遇上,虽说沈瑞还不晓得沈源是饿昏的,却是少不得担心沈源故意装病,担心他在外人面前说出难听的影响沈瑾名声,就喊住了小厮,让他直接去五房请张太医。
等沈瑞到了书房,听沈瑾讲了沈源晕倒的缘故,不由庆幸。张太医是京城人士,家里又是常在太医院做供奉的,最是嘴严不过。就算诊出沈源病因,也不会多嘴;换做松江本地大夫,谁晓得背后能说出什么来。
此时,五房门口,又有马车停下,下来一个穿了素服、风尘仆仆的中年人。